「都是我曾途径路罢了,没什么不礼貌的,」沈叙答得轻巧。
沈叙如果并不爱提,但若真的谈起这些事,好像总是不咸不淡,声音平和,一丝感情也没有。我亦不知,他是故意为之,还是真的早已揭过,不再在乎。于我却总觉字字句句都化了雪片,纷飞而来,扎在脸上,睫上,茸茸密密的。不重,但刺骨。
「人总是向生的,」沈叙继续说道,「难归难,有那么一点事,能撑住了一口气,时间也就一下子过去了。」
雪更大了。我忍不住伸出手去,牵住了沈叙的袖子。
沈叙转过头来,看着我。
「沈叙,医术一门,对你竟如此重要吗?」我轻声问他。
他难得地露出了一丝不带讥讽的,清澈的笑意。
「是,也不是。」我听到他这样回答。
这时,持盈跑了过来,拍拍我的肩说:
「小沈大夫,给你看个新鲜的。」
说完,她脚下一动,凌空而起。横刀出鞘,竟已到了园中的枫树上。刀气翻飞,震一树的红叶簌簌落下。
我忍不住攥住了沈叙的袖口,激动地对他说:
「沈叙!你看!」
他的笑意依然挂在脸上,应着我。
「嗯。」
一旁的岳山也抬头看呆了。持盈回头一笑,竟下树来,打横把他抱起来,穿过枫叶,奔月色去了。
院内只留下了谷主呵呵的笑声。
我眼皮一沉,倚着沈叙睡了过去。
沈叙双臂用力,努力吃住劲。肩上女孩歪着的头上,髮髻散了下来,软绵绵的。
他小心地把重心挪到残余稍多的那边腿上,又唯恐自己的动作扰了她的清梦,只能手心抓地,指尖狠狠扣在延廊的边上。
一旁的老人刚刚笑过,此时闭着眼睛,缓缓开口:
「最近有什么消息啊?」
沈叙立马沉了语气,笑意却还没褪去。
「许纤来信说,已经在宫里安顿了下来。皇后娘娘的病,有些蹊跷,但不打紧。要我们放心。」
沈万年缓缓回道:「辛苦她了。」
沈叙应着:「是我没有更好的法子。」
「哎,」沈万年摆摆手,「保险之策罢了。只但愿我们的寻思都是多余的。」
「是,」沈叙说,「另外,有条消息来说,静王先前娶的那位王妃,倒有些蹊跷。」
「哦?」沈万年的眼皮动了动。
「具体倒还不清楚,但这位王妃远嫁静城,没有带一个丫头仆妇,只从宫里带走了一个获罪缓刑的太医。我觉得可疑,刚差人去查。」
沈万年讚许地点了点头。
一时静下。
体温从耳畔渗入身体,沈叙的鬓边已经有了一层薄汗。他小心翼翼地鬆开了一隻手。
月亮被轻云遮了起来。他想。
他把手送到嘴边,一抿唇,叼住手套,取了下来。
没有月光,四下笃暗,他的手指在夜色中,看不分明。
指尖颤若蚊蝇,接触到沈卿卿呼出的气息后,心满意足地放下了。
有些萤火微若人息,却燎燎而燃。有些心思昭若明月,却暗暗自熄。
「沈大夫,」持盈走了过来,笑着「那位已经安顿好了,要我帮你把她送回屋吗?」
沈叙默默一剎,侧过头去,答说:
「劳驾了。」
持盈揽过沈卿卿,又替她捡起滑落的髮簪,绕到中庭里去了。
沈叙抬起头。
月亮又出来了。
第33章
持盈去了两三日,果然又回来了,在廊下盘腿抱着刀小憩。我抱着洗过的衣服手套回来,又抓着称药的小称过去,总觉得她没醒的样子,但来回好几趟后,居然在衣兜里发现了几颗话梅,用纸一颗一颗包起来,印着不知什么地方的铺子的红戳。
我把今日要煎的药按方摆好在地上,按着规矩准备叫沈叙来再替我核一遍。
跑了一遍园子和其他病房都不见,应该是在岳山房里了。我戳了戳持盈,她没反应,这下应该是真睡了。
屏息听听,屋里好像也没什么大动静,只有低声的交谈,想必进去一下也无妨。
我掀开门帘,一脚踏过门槛,随后就愣在了那里。
岳山在榻上,沈叙在榻下,沈叙手里握着他的断臂,那手肘因为一直蜷着,已经固定成一个姿势动弹不得,前臂贴着大臂。此刻,沈叙在用力替他活动着关节。而岳山死咬着牙关,时不时溢出一两声忍痛的呜咽。
「关节不松,以后不仅是疼,不便亦会更多。」沈叙叮嘱病人的语调从来冷淡又慎重。
这时,岳山抬头看到了门口的我。
沈叙也回过头来,我一抽脚,一放手,然而纱帘晃动,还是出卖了我。
「沈卿卿,我写的脉书注,罚抄三遍,明天交来。」沈叙的话从门里追了出来。
……这倒霉日子……
好在今天不论是山下还是山上,大家的病症倒都和缓,没出一点岔子。日子渐渐冷了,园子里的事也少了好几倍。我从山下回来,交了脉案,煎上新一天的药,就认命地抄起来。
好在脉书原本不长,沈叙也只在重点位置写了注,倒不会太多。我这好几月来日日抄方,学业怎么样先不谈,写字速度着实突飞猛进。更何况其实沈叙写的这些注,确实切中要害,解了我不少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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