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静静。
「沈卿卿,」沈叙的声音几近气声,「可以帮我个忙么?」
她立马掀开被子坐起来:「怎么啦?」
「帮我翻一下身……」赤色攀援而上,沈叙感觉到自己的颧骨到眉角都有热意。
沈卿卿却愣了一下,心情陡然一跌,连带着手上的动作也迟缓了起来。
「不好意思……」沈叙低言细语的,忙不迭想要解释,「我……没有腿,所以自己翻身也需要胳膊撑一下,但我现在用不上力……」
她凑了过去,替他完成了这个对常人来说简单到不可思议的动作。
又是相对默默,气氛却焦灼得显而易见。
「抱歉……」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上嘴等待对方先说。
抱歉,本不想让你知道这种事。沈叙想道。
抱歉,是我无知且无畏,明明疏忽于你的逞能却假装自己能够理解。沈卿卿想说的,是这样。
他们又都没有继续说下去。
屋里没有光,但以心代眼,沈叙被冥冥中的心识牵引着,抬起了手。
恰好接住了一滴悠悠而落的泪。
沈卿卿把他的手按在脸上,掩住羞惭的神色。
他的手也会有这样温暖的一天呀。
第44章
本想着除夕能请来谷主,热闹一点过个年。但沈叙一病就是半月,好容易才稍精神一些,手上的伤却还是不能用力,腿上的也反反覆覆。虽然他自从退烧了就不让我碰,问他也只是敷衍说不疼了,被我督促了才不情不愿地自己上药,但从帕子上洗下来的血迹是不会骗人的,我心里还是揣着忧虑。
可是每次质问他时,他逃避的眼神都让我硬不下语气。转念想起那粗糙虬错的手感,应该是伤疤开裂,皮肤脆弱所以难以修復的缘故,也不好多怪罪他。
不过请谷主来是不可能了,就我们俩一起过这个年吧。
其实沈叙从不贪杯,除非谷主来,他都是滴酒不沾,就算陪谷主也是一杯顶好几杯得慢慢抿着,我更不曾见他因酒失态。然而既然病着,怎么都不能让他喝酒。
就让谷主自己出去寻趣吧,反正明天初一全谷上下都得去药王殿拜见他,又不是不见面。
不论山上山下,早就没有病人了。我其实也好几日不下山,今日略做了几道点心,打算去方婶那里看看,她很关心沈叙,我去报个平安,顺便补几味缺的药材回来。
给沈叙放好手炉,我特地熄了炭盆才出门。就这么一会,屋里不会冷下去。要是炭盆跳个火星出来到地板上,沈叙一着急下地去收拾就麻烦了。
不省心!真是不省心!
昨夜里又下了雪,化雪的冷意藏在风里,冻得我狠狠裹紧了斗篷。
走出几里,就隐隐看见有来人。再近些,是方且瑜。我快走两步到他眼前,问道:
「怎么啦?要上山吗?」
他也远远看到了我,刚打过招呼,把手里的一个包袱提了提:
「有寄给你的东西,昨天到的,我娘说放着不太好,让我给你送上来。」
我接过来,确实写得很明白,是我的名字。
这就很奇怪了,寄到揽月阁的药材资料一类,都只会写方家的地址,一些重要消息,也会写沈叙的名字。我没有家人,更没有通信的需求,怎么会有一个给我的包裹?
拿回去问问沈叙吧,我想道。
且瑜见我收了东西,就打算下山了,又听说我还有添补药材的任务,索性和我同行。
一路少言,无非寒暄些新年的吉祥话。
除夕日,药铺里也没了活计。方婶见我来了,又听说沈叙已经好了大半,又惊又喜,忙着给我手里塞了一把糖果,又抓了瓜子果仁放在我口袋里,直说我瘦了几分,实在是辛苦了。
那实在是因为某些人太不省心了,我腹诽着,也陪她开心。
「沈大夫那孩子啊,从小心里就爱藏事,又不大爱说话,还挺要强,看你这担心样,怕是他为难你了?」她拉我坐下,这样问道。
「也没有啦,他病得急,我又学艺不精,手忙脚乱的总闯祸。」我一边回着一边在心里拆着台,评价他不爱说话也不离谱,但能这么评价怕是没被他讽刺过。要我说,他话少还不如直接别说。
「方婶,您和我师父从前很熟吗?是邻居?」我好奇道。
「也算不上熟,」她语速缓缓,似乎有些出神,「不是邻居,不过能将就说是看着他长大吧……」
她不愿多说,我也就不多问了,乖乖喝了,拿了装好的药材就告别了他们。
一进门,我就听到谷主说笑的声音。换鞋进去,果然看到他自己拉了椅子坐在沈叙的榻边。谷主正说着年后打算去西南一带游玩,兴致很好。沈叙静静听着,脸上带着浅笑。
我脱了斗篷,看一眼时间,正打算问他午饭,他就站起身来准备走了。
「我刚回来您就要走呀?」我多少有点舍不得。
他嘿嘿地笑着,从胸前摸了一个红包递给我。
「就是为了给你压岁钱才跑这一趟的。」他边说边出门去了,还说今日有人请他进城听戏,再不下山又要迟了。
行吧,老人就是爱热闹。
照顾沈叙吃了饭,我才想起那个包裹。虽然沈叙已经不要我餵了,但我还是想和他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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