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卿站在火海里。
沈卿卿怎么能站在火海里?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就鬆了手。并不牢固的环一开解,他的身子就直直落在地上,把余下的两人都惊出了声。然而衝击带来的痛感甚至不如幻肢的分毫,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身位的变化,只一味地向火焰中牵着他目光的那个点跑了过去。
他听得到自己的心跳,也有热风擦过发梢,可是沈卿卿就在那里,站得安定,距离没有拉近一分一毫。
他低下了头。
赤炎旋出狂风,把一声迟来多年的嘶啸扯成许多片,挂到檐角瓦上。
沈叙把手贴在地上,闭了眼,努力摆脱疼痛带给他的错觉,试图用早已熟练的方式挪动身体,只肖腰腹用力,送出胯骨便可。但不论是颤抖的大臂还是被疼痛钉得死死的下肢都让他的一切显得徒劳,他只是一具残躯,瘫在这场天命业火之前。
汗液从额角衝下颌骨,精巧的眉眼被乌青坠得臃肿,疏于修理的胡茬长得毛茸茸,他用尽力气守了这许多年的一切都在今夜里被剥得一干二净。
沈叙趴在了地上。
背他来的年轻人从站到弯腰,从弯腰到跪在他身旁,哀告出了哭声。
他置若罔闻,甚至腾不出一隻手拒绝他。
只有稍长的左腿耸动时,他的身体才会短暂地离开地面,他像一条将僵的虫,用尽最后的力气爬向註定消散的夏。
「沈叙,你别动!」他听到那个女孩子叫喊着。
怎么能不动呢?
不动的话……不动的话……
沈卿卿只觉得自己陷在了沸腾的泥海中。
她以为那是沈叙的眼神。
那个总把长发束得一丝不苟、长袍干净而妥帖、身上团着药香的沈叙,此刻披头散髮,满面憔悴,拖着半截身子,用尽身上一切能动的部位,在向她爬过来。
她不忍去看,只盯着他的眼睛。
那双眼里,今夜装满了她,却又好像没有她。
太有力量了,足够把她按在原地。
然而,当她垂眸一瞬,才发现比起虚蒙中的想像,现实的困难或许更加险峻:
花泥咕嘟嘟冒着泡,煮成光滑的触鬚,绕着她的鞋子,囚着她,拉着她,想让她永远留在这里。
她「呀」得吸了口气,立马去收脚,好在初生的触鬚力气不大,也随她抽了去,然而再落脚时,更粗的两根迎了上来,咬住脚腕,不再给她任何余地。
脚底向下沉了半分,沈卿卿不再犹豫,手起刀落,白刃破风,把触鬚划作两半。
正是这一活动间,她看到火海的正中心,还有一小圈花尚且倖存。
思考之前,脚下已经动了起来,也不顾火阵变换,她左衝右突,只捡着烟稀薄处去,竟也奔到了。指尖碰倒花瓣之前,福灵心至,她屈了手,伴着热,连着一抔土,挖起了花朵。
血色安然绽放着,浓烈如初。
沈卿卿转身而去,一手托着来之不易的成果,一手持骨刃,挥开烟灰,割去蠢蠢欲动的触鬚,向那个同样全力以赴的人奔过去。
从掌心到肘后,从肚腹到腿根,沈叙的身上渗着血,看着光滑的石板路,于他竟是万丈天堑。
这一次伸手去,离火池不过一尺。
「卿卿,等等我。」
声音湮灭之前,他看到一个身影,诞于火海,竟更耀眼。
她跪在了他面前,把手捧到他眼前。
黑得是土,白的是骨刃,红的是——
沈叙的头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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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復更新呜呜呜呜对不起!!!!!给大家磕头了!!!!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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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难觅尘上安
肩头的呼吸声抽了抽,又顿了一下,随即转为略带紧张和疑虑的浅息。
沈叙贴着我的后背,一举一动我都感受得很清楚,譬如说此刻,他残缺的地方正向内抽动着,肚腹紧绷,显然是感受到我托着他的身子,体温透过衣物,融在一起。
「你醒啦?」我歪歪脑袋,让他听得更清楚些。
「啊……」
他的喉咙里只漏出这么一个嘶哑的音节,随即咳起来,清理着久不讲话攒出来的痰。
不过,听得是我的声音,他的身上还是鬆了下来。
环过我脖颈的胳膊却依然抱得紧紧的,右手抓着左腕,掐出一条印。
于是我兀自往下说:
「血魂草我找了个瓶子放起来了,它果然挑,用我的血滴进去,竟渗不进土里,所以不好意思了,趁你睡着,取了你一点血。」
他的胳膊还是固执地纠结着。
「放心吧,我没事,」我揣测着他的心思,「头髮没挽好,发尾被燎焦了些……没有旁的不好,就算有也不是被火烫的。」
也算是无巧不成书,在护城河里涮的那一下把我弄得透湿,连带着潮了换来的宫女衣裳,居然在火海里保了我的平安。
五指鬆开了,沈叙放心地倚在我背上。
力气是练出来的,沈叙不在的日子里,我一个人搬弄药材,收拾杂务,如今背他走上一段,竟然也可行了,不过还得时不时歇歇。
气有些喘了,我就近找了个略高的石台,把他暂且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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