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齐曕,还是贺泠?
话到了嘴边,不知为何,姜娆却问不出口了。
彷佛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在作祟,一开口,将她原本想问的话变成了旁的:「你……你为何选择服用毒药诱骗孟家……侯爷大可以告知我真相,我可以陪侯爷一起演戏,不用服毒药的……」
齐曕怔了下。
他没想到姜娆要问的是这个,深看了她一眼。
片刻,他眼底的挣扎和犹豫渐渐沉寂下去,只落寞地牵了下嘴角:「当时你正打算离开,我想如果我病得很重的话,你会不会心软留下来。」
齐曕伸手,大掌将姜娆的小手包裹进手心,笑容明锐起来,彷佛刚刚的落寞只是错觉:「事实证明,娆娆还是心疼我的。」
他话音含着笑,姜娆没看他,只低头,看着两人交缠在一起的手指,没说话。
齐曕察觉她情绪低落,却不知为何,只好转了话题,逗弄她道:「臣还记得,臣病着的时候,公主似乎还因为某件事吃醋了?」
姜娆一下子反应过来,猛地抬眼看他,心虚使得她下意识反驳:「什、什么醋……没有的事!」
姜娆趁机立马将手抽出来,刚要起身——
未等她睁眼,男人沉稳的话音落进她颈窝:「睡吧,今夜换臣守着公主。」
身体有些紧绷,她以为他会继续,可他却退开了。
榻上倚坐着的人忽然咳嗽起来。
「咳咳……」
一想到他的身份,她身体里的血液就一忽儿热,一忽儿凉,两种情绪如同水火,此消彼长,谁也不肯让。
齐曕眉眼轻弯,宠溺笑起来:「好好好,公主说没有就没有。」
细嫩的肌肤只是被攥着蹭了蹭,立马浮现一片红,齐曕怕弄疼她,手稍稍鬆了几分。
而这一晚,是她头一回在齐曕身边睡得不安稳。
话是这么说,揶揄的笑意却未减,姜娆被笑得羞赧,要将被齐曕牵着的手抽走,他立马攥紧,她便用力挣脱。
姜娆一时怔然,那张俊逸的脸就在她眼前慢慢放大,她没躲,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她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人一旦一无所有,再回想起过去的圆满,就会觉得彷佛只是美好的幻境。时间越久,那不真实的感觉就越强烈,到最后,她甚至怀疑过去的一切根本都是假的。
「侯爷不是……没力气吗……」明明方才喝粥都是她餵的。
「现在有了。」齐曕淡道,低沉的嗓音听起来有种别样的晦暗,像是某种蛰伏的兽类发起进攻前压抑的低鸣。
姜娆兀自静止了片刻,到底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就这么在他怀里睡了。
齐曕昏睡这些时日,她照顾他几乎已经成了本能,这会儿冷不丁听见他咳嗽,下意识地就连忙探身凑过去,拍着他给他顺气。
随即,眼睫被温软的唇轻轻压了压,微热的鼻息落在她额前,拂过肌肤,有点痒。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等姜娆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狭长含笑的桃花眼已经近在眼前。
他和她不仅有着共同的回忆,相同的经历,更重要的是,他和她,彼此都是对对方过去美好存在过的最有温度的证明。
她的手刚落到人身上,不想榻上的人突然一动,大掌忽地扣住她的腰,他握着她细软腰肢一带,竟是直接将她整个人扔到了里榻。
但如果齐曕真的是贺泠的话,那这天地之间,她就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他记得她娇闺无邪,曾受万千宠爱,天真烂漫。
她知道他少年如玉,满腔赤子热血,矢志不移。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她一定会热烈地、疯狂地拥抱他,不顾一切地刨根问底。
可是,她和贺泠之间,不仅如此。
国破前的两年,上殷大旱,许多地方的百姓辛苦耕种一季,最后却颗粒无收。
与此同时,上殷得到消息,晋国正在大举屯兵练武,似乎在做战事前的准备。
晋国虎视眈眈,虽不知道其目的究竟是上殷还是漳国,但所谓居安思危,按理说,上殷应该早做防范。
贺氏、萧氏、穆氏,三氏得到消息后,联合进宫,提议征兵买马,以应备战需。
可那时候正逢举国遭受旱灾,扩军练兵、战马铠甲,哪一样不要银子?因为赈灾,国库里的银子已经拨出去不少,就算剩下的全拿出来充作军资,也远远不够。
如果真要屯兵秣马,那就只能加收赋税了。
可是,刚经历大旱,刚拨了赈灾银,一转眼就加收赋税,且不说这样会不会叫百姓觉得朝廷朝令夕改,就单单说百姓,此时加收赋税,无异于用百姓的血去养兵养战。
那时候的姜娆还不懂父皇在苦恼什么,只记得他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愁眉不展。
父皇仁政爱民,最后还是驳回了贺萧穆三氏所请。
萧家和穆家见拧不过帝王心意,失望之下也只能作罢,唯有贺家,贺泠的父亲在父皇殿外,跪了三天三夜。
然而直到他最后晕倒,父皇也没同意他所请。
怎么能不失望呢?尤其是,后来面临那样的局面。
虽然不知道加收赋税会带来什么后果,可能饿殍遍野,可能暴/动连连,但无论如何,结果也不会比灭国更差了。
然而,知道结果再去回溯选择,本身就是一个悖论。
且选来选去,也不过是从一个地狱到另一个地狱的区别,苦的都是上殷的子民。
时至今日,姜娆仍然无法笃定地下结论说当初应该怎么选,她理解自己的父皇,只是也一直心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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