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惆怅地嘆了口气,「搁从前,这点东西算得了什么,可如今却是大不相同了,官人,你想呢?」
「……」司樾想,媿姈需要个小红——或者两个。
媿姈怨念缠身时,司樾不敢说这话,顿了顿,道,「都拿来给我!我全吃了,就天下太平了。」
媿姈被她逗笑了,知道她只是在说玩笑话。
「也罢,」她柔声道,「我明日再去问问母亲。」
媿姈身上的怨念比媿娋少,也比媿娋的怨念要宽容些。
只要顺着她的心意,发作时的媿姈和平日也无甚区别;可一旦司樾中途走了神,错了一处,那便是十数日的不死不休。
司樾自以为今天算是对应得不错,然而翌日早上一睁眼,她便看见媿姈端着一盏参汤,温婉小意地坐在床边,半低着头,微笑地看着她。
「官人,醒了?」
司樾扫了眼她手中的杯盏,撑着床缓缓坐了起来。
媿姈倾身,「昨晚官人说要吃那白参,我就把我手里的这根熬了汤。官人,尝尝。」
司樾低头,看着她手里那姜色的参汤,又抬眸看向笑吟吟的媿姈。
「官人,怎么了?」见她不喝,媿姈偏头,「为何不喝呢?」
那双杏眼里的瞳色暗沉了两分。
司樾立马接了过来,欲喝之前,又再度看了眼媿姈。
她实在是想不通。
「我昨天惹你生气了?」
媿姈掩唇而笑,「怎么会。」
司樾来回排查自己昨天有哪里做错了。
她算来算去,算去算来,也就只有昨晚媿姈和她聊天时她稍一走神,想了下小红。
可恶,这倒霉的小红!
在媿姈柔情蜜意的期盼下,司樾愤愤抬盏,将那参汤一饮而尽。
「官人——」亲眼看着司樾喝完了参汤,媿姈脸上露出一抹似喜似悲的凄笑来。
她环住司樾的脖子,伏在她胸口,痴痴地笑。
她低笑着,半晌,自司樾胸前发出沙哑的一句:「官人可知,那汤中有毒?」
司樾打了个饱嗝,「我知道。」
媿姈骤然抬眸,震惊地看向司樾,脸上还留有泪痕。
「官人知道?」她怔怔道,「既然知道,为何还饮?」
司樾把空盏放去一边,空出手来拍了拍媿姈的背。
她答,「你给的,我自然饮。」
霎时间,媿姈峨眉紧蹙,绝望而粲然地一笑,笑意未绝,两行清泪便滚落而下。
她復埋入司樾颈间,呢喃着,「若你一直如此……该有多好……」
司樾抬头,看着媿姈身上的怨念化为齑粉,在空中纷纷扬扬地渐渐消散离去。
她嗯了一声,回抱着怀中的媿姈,与她静静坐在床边,目送那缕红灵。
香魂离散,徒在司樾颈边领口留下一片湿凉。
……
恆子箫从神识中传来的画面里抽出。
只是看完一次两人发作时的状况,他便明白了,为何这两姊妹会对师父如此忠心。
纠缠着她们数千年的怨念,尽被师父一人揽下。
她接受她们过去的一切苦痛;给了她们容身之所,让她们从孤魂野鬼变成了叱咤风云的混沌界副手。
这份恩情,纵使石头也该捂化了,何况那二女并不似她们本体那样可怖,她们也是有情有义的女子,只是命运多舛、身不由己而已。
「我要走了。」司樾从池中起身,水流自她肩臂涔涔而下,「你再一会儿?」
恆子箫骤然扭头,颤着声音道,「我、弟子随后便来。」
「行。」司樾抬腿跨出了池子,在池边弯腰穿起了衣服。
听着那窸窣的换衣声,恆子箫于羞窘中陡然意识到:师父真的很少使用术法。
就连他如今都再不动手脱穿衣物了,可师父从来都是亲力亲为,如同凡人一样。
司樾出去之后,这方浴池霎时间寂静下来。
恆子箫低着头,看着池中自己的倒影,回想这半个月来的所见所闻,依旧有两分不真实感。
他回眸望去,司樾已经彻底离开了,偌大的室内只留他一人。
又是他一个人了……
他在煌烀界苦修三百年才终于换得和师父重逢,眼下,不知又要独自修上多少年,才能成为所谓的神君,和师父相见——
他们还有相见的机会么。
恆子箫反手,摸去了自己的后背。
他看不见那里是否还有刺青。
每当那副刺青淡一分,师父在他心中的分量便增添一分;可他们的缘分似乎也就越淡一分。
恆子箫敛眸。
他绝不会成为天界要挟师父的棋子。
若真有那么一日,他必还身于师,宁肯魂飞魄散,也绝不给天界留下任何可利用的残迹。
恆子箫已做好了觉悟,然每当他如此想时,又生出两分自嘲来。
兴许,这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来了混沌界,见识了形形色色的人后,恆子箫进一步意识到,相较于那些跟随师父数千年的妖魔们而言,他不过是师父漫长生命中飞过的一隻蚊蝇。
Tips: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託啦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