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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心魔看她一眼:「我生来就有他的记忆。他的一切我都知道,也都体会过。」

原来,PIB的研究结果其实一直都是对的,夺心魔――那团黑雾,逆世界的核心,本身真的是没有任何自我意识的。现在坐在她面前的,其实是一半人类一半蜘蛛的结合体。

他总说他们是差不多的存在,严格来讲这句话也没说谎。

因为的确如此。

如果当初是彼得的人类意志被蜘蛛本能所压制,他就会变成现在这样。

想通这点后,贝尔纳黛特面色苍白地望着他,好像第一次才认识这个人。

「怎么这样看着我?有什么吓到你了?」他注意到她神情里的变化,即使被努力掩饰过也仍旧明显。

她摇摇头,别开视线不去看对方。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仍旧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这里度过了多久,时间从她的感官内被剥离得很彻底。

唯一的变化是夺心魔。

他时不时会来陪她说说话,也许是每一天,也许是每两天。她分不清这么细緻的东西,只知道每当他出现的时候,凝固的时间才会流动着短暂回到她身边,提醒她这是又一段新的日子。

这是一种无比难熬的经历,当你对外界所有的感知都来自于某一个存在时,他几乎就快成为了你仍旧活着的,有且仅有的衡量。

无论这种现状是多么让人厌恶的,憎恨的,畏惧的,可同时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令人渴望的,也是唯一可以依赖的。

每次他来时,都会为贝尔纳黛特带来一些可以为她解闷的东西,比如书籍,绘画工具,几张CD,陪她一起看她喜欢的电影等等。甚至有一次,他还拿出了她很熟悉的几样东西――小时候玛德琳给她做的棉花娃娃,童年时陪她度过了艰难的舞蹈起步期的录音机,一双合脚的舞鞋。

这些东西全都极大地安抚了她焦躁压抑的内心。

可当夺心魔离开时,他也会毫不留情地将这些东西全都带走。

如此折磨人的方式,就是为了让她形成一种后天条件反射,会开始从饱受摧残的内心裂隙之处开始期待他的到来,开始不由自主地依赖他。

他是耐心的狩猎者,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一点点敲开她坚硬的骨头,然后亲手摺断它们。

偶尔,他也会并不避讳地提起贝尔纳黛特的家人们如今正在做什么。失去意识的身体陷入了无止尽的沉睡,他们在发现以后就急忙将她送去了医院,却没有任何科技手段能检查出她的病因。

第一次听到这些时,她差点没控制住,被强烈的怒火驱使着想要衝上去和这个罪魁祸首同归于尽。

但被那双毫无人情味的黑眼睛注视着时,她只感到彻头彻尾的寒冷。

「你不喜欢听到这些?」夺心魔用手支着下颌,明知故问,略带惊讶的表情看上去甚至有种不谙世事的纯真,刺眼而残忍,「我本来还想告诉你,有关他的情况。」

和彼得有关的……

不要再说了。

贝尔纳黛特双手掐住自己的手背和掌心,却失望地发现自己完全没有任何感受。她连靠疼痛来刺激自己保持清醒都做不到,只有精神依旧坚持。

已经被恶意磨灭至今的心理防线让她此刻对自己很没有信心,害怕会就此做出什么愚蠢的发疯行为,只能用尽力气告诫自己,不要受他影响,不要一时衝动。

她在这里待得越久,当然就会越渴望知道家里的情况。这种牵挂在夺心魔眼中,无疑是她最显眼的软肋,猎物的致命处。

也是他最想要彻底割裂的地方。

无声的僵持沉寂在黑暗中,她最终还是克制住自己,面无表情地平视着前方闪烁的电影画面:「下次来的时候,能陪我一起看《惊情四百年》吗?我一直想看到它的结局,但是每次都因为别的事中断。」

夺心魔看了看她在电影彩光中格外沉静的面孔,停顿片刻:「可以。」

很快,电影结束,她闭上眼睛,听到他起身离开的声音。

时间随着他的离开再度被抽离出去,她重新身陷囹圄,连空气都开始固化无法再被吸入肺里,无处不在的闷窒感紧紧裹挟着她。

又隔了许久许久之后,贝尔纳黛特终于痛苦地喘出一口气。她回想起刚才夺心魔轻描淡写提到的有关玛德琳他们的消息,失去压制的焦躁情绪在这一刻发疯般爆发出来,让她一心只想毁掉点什么才能勉强安慰到自己。

可这里太空旷了,除了必要的家具以外,任何能被轻易挪动的装饰物都没有。墙上爬满黑色的藤蔓,任何一点触碰都能被它们立刻感知,惊起森林里潜伏着的守卫们。

她抓住自己的头髮跪下来,哭声嘶哑而艰涩,地面和自己身体差不多的冰冷。

完全无法被消除的尖锐躁郁情绪在她的每一根神经和血管里横衝直撞,逼着她又站起来,努力想要抓到什么来安慰自己,可穿过指间的只有她的头髮和周围冰冷的空气。

想回家,想看见自己的亲人,想看看外面的阳光和雪,想听到哪怕一点来自于活着的生物的声音。

想……

她躺在地上,感觉自己的躯壳正在被无数看不见的魔鬼撕扯着,马上就要碎裂开了,连望着窗外的眼神都是空洞的。

印象中,那里应该很快会出现一个红蓝色的身影,熟悉而轻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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