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这般一说,傅偏楼也有了点隐约的印象:「那, 师父你怎么来了?」
「徒弟出事,师父不来像话吗?」无律不无责怪地轻哼一声,「若非在藏经阁撞见舒望和明光鬼鬼祟祟翻找典籍, 怎么,你们还想把我蒙在鼓里?」
傅偏楼心虚地咳了下,他们还真没打算告诉无律。怕无律生气, 当即讨饶:
「这不是遭逢意外, 还未想到。况且,师父上次才说要出门,我们也不清楚你是否在谷中。眼下有师父在, 可不就能安心了嘛。」
他一口一个「师父」地撒娇,把无律叫得很没脾气,敲敲他的脑袋,嘆道:「好在没出什么事,我也是大意,想不到你们刚筑基就敢跑到荒原那边去……就算要历练,也太过涉险,下次可不准了。」
「对了师父,」傅偏楼点点头,问,「那道符箓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已经好了吗?」
他之前烫得厉害,眼下则半分感觉也无,活蹦乱跳的,还以为是无律出手解决了。
无律却摇摇头,尔后说:「听描述,像是法诀与蛊术糅杂出的变种,在虞渊仙境那边用得多些。既然舒望说他曾有印象,就等藏经阁的消息吧。」
「清规让你暂且在此处呆着,拜託为师替他看顾。」她懒懒道,「连师父都敢指使,看来多少有点失了分寸了。仪景,你师兄他可把你看得比眼珠子还紧啊。」
随意的一句调笑,竟令傅偏楼面上一烧,差点以为症状又犯了,赶忙用冰冷手心摸上脸颊,手动降温。
醒来后看不见谢征人影的些微失落不知不觉散去,他莫名有些不好意思,移开目光,扫视一圈周围,这才发觉他们正身处一处萧条破落的庙宇中,角落都结了蛛网。
屋子倒还挺大,窗外横着一尊大香炉,能看出从前也是香客络绎不绝的地方。
「师父,这是什么地方?」
无律站起身,行至窗边,悠悠道:「此地乃问剑谷山下,很久以前,凡人祭拜问剑谷的香火庙。」
「凡人祭拜的香火庙?」傅偏楼被勾起了好奇,「那为何现在不拜了?」
无律道:「你看如今有哪些修士还白管凡间事的。有求的在善功堂挂牌子就要花费重金,哪儿还有余力来供奉?」
「照这么说,以前有修士白给人干活?」傅偏楼不禁讶然,俗话说无利不起早,一个两个的老好人便也罢了,但香火庙能做起来,肯定不止那么点人。
「是也不是。」无律想了想,「对有些修士而言……那不是干活,是修道。」
傅偏楼更奇怪了:「修道?这怎么修?」
无律望着他,片刻后才摇摇头:「都是过去的事了。话说回来——仪景,为师听闻,你们此行得了一块龙谷碎片?」
心中一惊,没料到蔚凤他们连这个都交代了,傅偏楼顿时紧张地攥紧被子,刚迴避地垂下眼,就听无律无奈道:
「好了,还怕为师抢你的不成?他们救你心切,不自觉说漏了点东西,被我察觉到罢了。」
「怎么说我也是个合体修士,还不至于为这点东西夺弟子机缘。」
傅偏楼有些困惑:「那师父提及这个是……」
「长长见识。」无律眯起眼,「不瞒你说,其实……为师很崇敬那条白龙。」
「崇敬?」傅偏楼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睛,「可师父,白龙的名声……」
搅乱两界,掀起争斗,恶贯满盈。他知晓这些都是泼来的脏水,可无律又不知道。
「世人人云亦云,就乃真相么?」
无律横了他一眼,「况且,撇开名声不谈,谁能否认曾经那人的惊才绝艷?自由自在、百无禁忌……很久以前我便想过,有朝一日,我定要像他一样行走世间,看遍这万里山河。」
的确,要论个性,说不定无律和白承修真挺合得来。
只可惜……
傅偏楼撇去略为惆怅的思绪,打起精神笑道:「师父有求,徒儿自当满足。只不过那块碎片交给了我的灵兽保管,也不知它去什么地方了。」
「你说那隻蚌壳,还是没嘴的小黄鸡?」无律指指庙外,「哭哭啼啼叽叽喳喳的,不晓得的还以为你死了。怕扰你静养,放香炉里泡着了。」
傅偏楼一愣,简直哭笑不得,赶紧掀开被子下床。
老贝壳和011倒没遭罪,只是不知无律动了什么手脚,死活出不去炉外。
傅偏楼朝里探头时,只见灰扑扑的蚌壳伤心地吐着泡泡,小黄鸡则站在壳顶,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它。
「小主人……也不知怎么样了……要是有何三长两短,我怎么有脸继续活下去啊呜呜……」
「别哭啦,有宿主在,小偏楼肯定会没事的!唉宿主你怎么还不回来……」
把两个活宝捞到手里,好生安抚了番,傅偏楼这才拿出龙谷碎片,递到无律手里。
未与现实连通时,也不过是枚碧玉珠子,无律翻来覆去地盯了一会儿,将其轻轻放在庭院的杂草丛上。
灵流自指尖涌出,下一刻,满目疮痍在眼前徐徐展开,一人皆一怔。
「……之前的残局,还没来得及收拾。」
傅偏楼干巴巴地解释了句,他们走得仓促,只将龙谷收起,活物自然掉出,死物则无暇顾及,就成了这副样子。
无律望着被血染红的湖水、还有一地小妖们厮杀后的狼藉,半晌,淡淡地说:「糟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