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城极力控制自己的呼吸,眨去泪水,将脑袋轻轻贴在乔司的头髮上,蜷曲微硬的髮丝摩挲她的脸,疼痒的触感让她深刻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她放任了自己的心,心里涌上一股暖流,流向四肢百骸。
此时此刻,她不需要看前方的路,不需要辨别方向,不需要想着下一顿能不能吃饱,她只需要看着对方的头髮。
年轻的髮丝乌黑锃亮,发质粗糙略硬且生机勃勃,像是对方的身体,温热又有力。
「好像走错了。」
乔司略直起身子,探了探头,转身换了一个方向。
鹿城:……
亡命鸳鸯、乔司侧耳听了听,判断炮火声方向,「交界处的炮火是最
乔司侧耳听了听,判断炮火声方向,「交界处的炮火是最激烈的,往那边走总没错。」
鹿城从刚刚敏感的情绪中抽离,冷静道,「两区的边界线很长,大路上多半有卡口,当地人应该能带我们过去。」
乔司点点头,将略微滑下的鹿城往上抬了抬,猝不及防的动作吓了鹿城一跳,发出小声的呻.吟。
乔司僵了身子,赶忙转移话题,「那就走大路。山林有野兽也有游击,万一被两边夹成三明治就很糟糕了。」
天透亮,黑蓝的云雾自二人中心褪去,像是拉花咖啡,白沫循环朝四周晕开,美极了。
乔司背着鹿城在田埂里行走,朝阳泼洒在她们身前,她不时踢一脚狗尾巴草,不时跃踏闪光的露珠,将鹿城背得一颠一颠的,颇有几分野游的閒情逸趣,「哎,田地有人在干活了。」
田里的男人身材消瘦,皮肤黝黑,面容扁平。他上衣领口大开,俯身间能看到里面突起成排的肋骨,裤腿上沾了许多干巴的泥点,脚上夹着一双满是泥土的人字拖,脚后跟皲裂的缝隙中渗了泥土的颜色。
是典型的瓦低人打扮。
鹿城抚了抚被硌疼的胸口,掐了一把乔司的肩膀,「别闹了,就他吧。」
「小的遵命!」
乔司没有放下鹿城,哪怕是广阔无害的田地也不足以她放下戒心。她背着鹿城下了田埂,试探性的华语开了口,看着对方懵懂的样子,又磕磕巴巴地用英语。
男人愣愣看着乔司的嘴唇上下翻动,叽里呱啦的语言让他一头雾水,懵懂地摇了摇头。
鹿城打着手势,配合着仅会的几个瓦低语,艰难地和对方沟通,男人终于点了点头,比划手势让她们跟着他。
两人缀在男人的身后。
乔司低声道,「不是说瓦低是多民族国家,有一部分是华国前朝过去的残兵和遗民吗?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鹿城与她咬耳朵,「这部分华人大多聚集在华瓦边境地区,大概有一半的人会说三种语言,越靠近内陆,会说华语的人就越少,而且瓦低的教育普及程度不高,英语基本上只有读过大学的人才能接触到。」
乔司恍然,用耳尖碰了碰鹿城的唇,「你说这人能信吗?万一把我们俩拐卖了咋办。」
鹿城闻言迟疑了一会,「你带钱了吗?」
……
男人带着二人来到一间小破屋。房屋悬空在半米高处,由几根柱子支撑,是茅草的屋顶,泛黄干燥的茅草迭得厚厚的,有几簇垂下来,遮住了半边窗户,看不清里面的状况。屋子的南侧还有间小小破屋,周围摆满了杂物。
乔司眼睛滴溜溜的转,没看到进口。她留了个心眼,向男人示意自己和鹿城在外面等他。
男人点点头,将锄头靠立在木墙上,绕了一圈,从后边进了屋。
「这屋子搁台州,一阵颱风能给刮咯。」
「别贫。」鹿城用手背抹去她脖颈上的汗,「趴久了难受,放我下来。」
乔司已经背了她很久,哪怕对方再怎么压制自己的呼吸,她也是能感受到的。
乔司小心放下鹿城,盯着她的脚,「怎么样?」
鹿城转转脚腕,瞥见她后腰汗湿了一片,「好多了,你休息一会。」
乔司不听话,从地上随意挖了一把泥巴,在手指间揉搓两下,右手沾满了泥土,像个玩闹的孩子。
男人走出茅草屋,手里拿着两套本地人的服饰,还有两张通行证,啊呀着边说边比划。
乔司连连点头,哦哦了两声。她将手伸进包里,借着包的遮掩,从一沓纸币中抽出三张,用手揉搓一会拿了出来。
男人眼睛发亮,死死盯在钱上。
乔司小心翼翼地展开脏兮兮褶皱的纸币,明明只有三张,她翻来覆去点数,最后抽出两张递给男人。
男人迅速从她手里抽走,眼巴巴瞧着她手中的最后一张。
乔司长嘆了一声,满脸不舍的将最后一张递给他。
男人抽了两下没抽动,第三下终于拿到了钱,开心得手舞足蹈,伸手使劲指着一个方向,「啊呀,啊呀…」
两人视线黏在男人手中的钱上,伸手做了一个道谢的姿势便往那个方向走去。
「我们俩真是入错行了,当演员说不定还能拿奖,那什么金鸡影后非我莫属,我拿今年的,你就拿明年的,轮流拿。」乔司满嘴碎碎念,没人理她,就自言自语。
鹿城手肘撑着乔司的肩膀,看着手中的通行证。
说是通行证,不过是盖着两张红戳的白纸,两张平摊在手心也不过半个手掌大,上面用本地语言写着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