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三十年前的自己。
番外十二:谋杀!、一样的捲毛尖耳朵,一样的球服,一样的九号。……
一样的捲毛尖耳朵,一样的球服,一样的九号。
九号,大前锋的位置,意味着极强的进攻性和破坏性。
睡梦中血液发麻的冷涩感再一次泛滥,从腹部到颅顶,仿佛凝成无数枚针,倒刺在皮肤上,一阵一阵的麻。
「姆妈,好黑哦。」稚气的奶味透过屏幕。
还是不一样的,这个年纪的宁靖,眼里还是好奇和纯净,穿着球服也只是像个球童,毫无杀伤力。
乔司抹了一把脸,血针硬硬的,凹凸扎在皮肤上,有些疼。「姆妈刚醒来,没开灯,宁靖在奶奶家吗?」
「呃…不在…在在太婆…」
「宁靖,快来看太公钓的鱼,好大一条!」苍老的声音隔了老远。
小捲毛一激灵,抛下手机,滋溜一下就跑了。「哪里!」
镜头那边的画面晃了两下,又被冷清美人拿起。「我们回了在鲸山,下午去妈那里拿篮球装备,明天早上报导。」
鲸山云墅,鹿城的爷爷奶奶家。
乔司点头,「现在集训是不是要求住宿了?宁靖太小,生活没办法自理的。」
「不会,我会接送的。」鹿城看着屏幕里漆黑一片,模糊的轮廓晃来晃去,眸子里浮上担忧。「都晚上六点了,给你发消息也不回,你睡了一天吗?」
乔司强打起精神,玩笑道,「昨晚没睡,反省了一晚上,可能还是年纪大了,有点吃不消,就睡了一天。」
屏幕那端响起清脆的泠泠笑声,长距离的输送揉进了电流声,有些勾人。「怎么?乔院现在觉悟这么高?以前可从来不会觉得自己错了。」
乔司这会倒真有几分认真。「以前是我不对。尘尘,我还有什么缺点,你告诉我好不好?」
鹿城心口酥了一下。说起来,两人在称谓上尴尴尬尬的,她们都是单字的名,称迭字过于肉麻,叫全名又生疏,这般叫乳名,只能是乔司的特权,肉麻也只有鹿城一人担下。
毕竟,他们老乔家的家风,恨不得直接参照监狱管理,给你贴个囚号才好。
「真想知道?你会改吗?」
乔司忽然有些难过,自己究竟有多不堪,缺点多得连枕边人都懒得提。「你先说。」
「嗯…」故意延长的尾音,陷入思考的神色,纠结的眉眼。
乔司耳朵越来越耷拉,有这么多吗?
鹿城扑哧笑出声。「好啦,谁能没有缺点?你要是完美的,被人拐跑了怎么办?」
乔司眉头紧皱。「完美的人怎么会被拐跑,那成了垃圾人。」
鹿城笑得愈发开怀。
乔司却安心了,她洁身自好,没有被拐跑,至少在这方面,自己真的很完美。
虽然镜头黑暗,人模糊不清,但鹿城也能感到乔司舒了一口气,不用问也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自恋的人总能逻辑自洽。
「饿不饿,我让人送点吃的来。」
乔司很疲惫,浑身无力,并不想吃东西。「饿,感觉能吃下一头牛!老婆,上次的藕汤挺好喝的。」
称谓越来越肉麻,鹿城调大了视频音。「再大声一点,爷爷奶奶就在隔壁。」
「别…」乔司害羞了,绷起来的那股劲卸了下去,这会儿,她真切地感受到身体是由针状的血支撑起来的。
好像,蛮疼的。
「姆妈!」鹿宁靖又跃进画面,爬上鹿城大腿。「小鱼帽子,没带来,要和太公钓鱼。」
小鱼帽子,露营那天孩子戴的渔夫帽。
鹿城揉了揉孩子的脸蛋。「妈妈再给你买一个?」
「那不一样!」
乔司柔声道,「好,姆妈找一下,过几天就带过来。」
「太公叫你了,快去。」鹿城打发走女儿,对乔司说道,「好像在暗房里,那天顺手拿进去了。」
鹿城喜欢胶捲相机,在数码时代,这样的喜好很小众。
乔司对摄影不感兴趣,或绿或黑或红的暗房毫无美感可言,即使鹿城邀请,她也止步于门口。
此刻的暗房黑乎乎的,乔司耳濡目染,知道不能乱开灯曝光底片,摸黑进去。
数条横拉的绳子挡在胸前,并不是平行的,蜘蛛网似的勾连,挂着照片。
乔司个子高,弯腰也会碰到照片,她没办法蹲下,只好叉开腿,手撑地,慢慢挪进去。
鹿城的视角忽上忽下,现在干脆贴地上了。「你这样好像做贼。」
乔司绕过两台放大机,靠墙的桌上有规律地摆满镜头和片夹,像小型的骷髅头。「那这个贼需要有点胆量才行。」
「除了宁靖会衝进来捣乱外,没有贼会惦记这些东西。」鹿城指引道,「冲洗台那边看看,左手边。」
乔司直起腰,比划了一下放镜头桌子的高度。「幸好她个子矮,看不见。」又往冲洗台摸去。「为什么喜欢胶捲,不嫌麻烦吗?」
「麻烦什么?亲手将美好的人和事物显影在相纸上,那种慢慢浮现的喜悦感,像温水一样舒服。繁琐的过程,反而成了拉长幸福感的重要步骤。」
乔司拿帽子的手顿了一下。「幸福感…还能拉长吗?」
「想办法拉长咯。人总会疲于枯燥重复的生活,为了追求新鲜感所带来的虚幻的幸福,常常掉入新人做旧事的陷阱,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