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澈却也不负所望,作揖道:「父亲,秦庄主回来了。」
萧涧泉几乎是弹起身,「快请,快请!」
秦归羡一行人昨夜离开的突然,只託管事留了一句话,说是有王爷的行踪。萧涧泉自然不知他们去了何处,只是几人进得门来,都显得有些风尘仆仆。
萧涧泉望眼欲穿,却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茫然问道:「秦庄主,王爷……王爷在何处?」
秦归羡淡然道:「王爷尚有要事,已动身前往,不会回来了。」
萧涧泉登时如遭雷击,呆愣在当场。
许是怕这个备受煎熬的山庄家主一个急火攻心就昏了过去,秦归羡从身后拉出一个人,推到跟前,微笑道:「不过庄主放心,我带回来一个人,足以稳住眼下局面。」
萧涧泉翻了翻眼皮,勉强稳住心神,定睛打量。不过几眼,他便失望透顶,背负三把剑的女子极为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上下,眼眶微肿,面容憔悴,似是受了委屈刚哭完的闺阁小姐,哪里像是能担大事的模样?弄不好,见到那出手不留情的青衣魔头,站在擂台下就又要哭的梨花带雨了。
只不过女子手里捧着的包袱,让萧涧泉多少还有点心存侥倖。
秦归羡自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也不卖关子,接着道:「这位小李姑娘乃是王爷的嫡传弟子,王爷亲口赐李姓,名得苦,有她在萧庄主可还安心?」
萧涧泉满脸震惊,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躬身作揖道:「萧某有眼不识泰山,拜见小李姑娘。」
李得苦置若罔闻,一直低头看着手中的包袱。
在李长安面前也不拘小节的萧潇,目光从李得苦身上落到包袱上,小声问道:「那包袱里藏着什么宝贝?」
秦归羡拍了拍李得苦的肩头,示意她打开包袱。
当众人看见那颗血迹干涸的老人头颅,神态各异,萧涧泉颤声问道:「此为何人?」
秦归羡微微眯眼,「天下四大魔头之首,应天良,被小李姑娘一剑斩下首级。」
萧涧泉腿脚发软险些跪地,看着那年纪极轻身份却极重的负剑女子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萧澈脸上的惊诧一闪而逝,目光同样不由自主落在李得苦身上,随即便了然于胸,转而望向身侧的萧潇,这个聪慧不输自己的妹妹果然猜出了其中隐蔽,斩下应天良首级的兴许是李得苦无疑,但真正出手重伤他的人,应是不愿现身的李长安。
萧潇的眼神逐渐炽热,盯着那颗头颅,好似在欣赏一件名师巨作。这一刻,萧澈知道,那个旁人眼中荒唐疯癫的妹妹,终于愿意清醒了。因为世间,终于有一个人,值得她去憧憬,去追逐。
待几人心绪稍稍平復下来,秦归羡这才开口道:「萧庄主,王爷有交代,盟主之位她不争,但要带着这颗头颅的小李姑娘去分上一杯羹,至于如何分,就看萧庄主能做到什么地步了。王爷还说,古来帝王身侧尚有左右权臣,江湖再大,能大的过天子脚下的王土?」
萧涧泉思附良久,沉声道:「萧某,明白了。」
送走秦归羡一行人,萧涧泉唤来大掌事以及几个心腹小管事,将此后事宜一一吩咐下去,他站在门前,背对着两个子女,仰头望天,轻声嘆息:「那个人至死不愿划江而治南北对立,如今虽只是一座江湖,那日后呢,会不会就是整个天下?」
萧澈萧潇兄妹二人对望一眼,各自心照不宣。
当李得苦拎着那颗头颅来到盘龙擂台,千人譁然。
立在擂台正中央的青衣女子淡淡瞥了一眼,伸手虚空一握,便将头颅当场捏碎。但出人意料的是,她并未为难这个自称李长安嫡传弟子的负剑女子,甚至答应二人同坐那张盟主的椅子,她慕容冬青为左盟主,李得苦只能低头屈居为右。
就在众人都翘首以盼,这位李长安的大弟子出手相争时,李得苦只是默然点头。众人大失所望之余不免觉着有些滑稽,滑稽之中又很是丢脸,一帮大老爷们儿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两个年轻女子似是猜丁壳一般分走了武林盟主的至高宝座。
这场声势浩大的武林盛会,落幕的如同儿戏。
气焰极其嚣张的青衣女子冷眼扫过在场众人,冷哼一声,如来时一般拔地而起,身形化作一道青虹,掠向长空。
在场许多人嘆息之余,不免暗自鬆了口气。
一直在台下冷眼旁观的邋遢老鬼瞧见这幅场景,默然转身离去,李长安,当年在小天庭山在陶传林面前说过的话你可还记得?要这江湖浩气长存,要这江湖侠骨不消,可如今你再好好看看,还是你口中所说的模样吗?
走出盘龙擂台的老鬼忽然横生怒气,脚下一顿,身形一闪而逝。
这样的江湖,老子不要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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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道上,两旁风景时而青翠,时而秋黄,正是踏秋的好时候。
有一青衫女子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歇脚,她记不得自己走了多久,从黎明走到黑夜,又从黑夜走到黎明,她不曾停下,只是朝着东南一直走。等她终于抬起头时,便瞧见了路边这块很合眼缘的石头,于是她决定歇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