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抬头,正对上嵇雪眠那双气到冒火的眼睛。

嵇雪眠板着一张小脸,伸出一根细瘦纤长的食指,狠狠一怼段栖迟的脑门,段栖迟一屁股坐在地上,好顿告饶。

其实嵇雪眠背在身后的手攥着那本话本子,柔软髮丝遮盖住的耳朵尖红红的,羞惭的紧。

他已经一目十行的看完了,对里面的内容铭记于心。

注释里说,哥儿是能生孩子的,并且二十岁之后身有异香,数量不多,是男人和女人之外的第三性别。

从那之后,嵇雪眠更是小心翼翼。

当时的太子登基后,大宁朝正值内忧外患,坊市不定,边疆不安,太子仁慈忠厚,难以服众,没多久就撒手人寰。

就在朝堂江山飘摇之际,那年春闱,嵇雪眠如愿考入仕途,进了内阁。

内阁纷争不断,年纪轻轻的嵇雪眠过于脱颖而出,雷厉风行,一改前朝迂腐之风,先皇把嵇雪眠从小看到大,亲自更改内阁晋升长幼有序的老规矩,破格封他为内阁首辅。

没过多久,嵇府大宅突然烧起来了,嵇府家眷全都葬身火海,除了嵇雪眠。

谁也不知道他怎么活下来的。

没过多久,太子在宴席上被人刺杀,只留下年仅四岁的小皇子。

先皇悲痛欲绝,却仍旧封了小皇子为皇帝。

撒手人寰之际,将皇帝託孤给嵇雪眠,第二天一道圣旨昭告天下,亲手把内阁首辅嵇雪眠高高捧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王师。

同年,小皇帝母妃,如今的太后九哥段栖迟却因为权势滔天,成了摄政王,赶上边疆征战,一去就是好几年。

“大人,你在吗?在的话我就进来了——”

帐篷外一个粗噶的女声传来,嗓音甚是憨涩,却意外地透着说不出来的期盼。

嵇雪眠一身热意被全部逼退,魂都差点被吓出来,他定了定神,火速把自己的身/体埋进厚被里,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嵇雪眠冷下声来:“找我什么事?”

女子憋着嗓子,低低的说道:“是段老爷让我来的,他说你现在很需要女人,不知道你……”

段栖迟?

嵇雪眠的脑袋“嗡”的一声,他还真的想找人帮自己!

嵇雪眠知道自己的情况迫在眉睫,段栖迟这么做也是不得已,毕竟总不能让摄政王自己亲身上吧?

嵇雪眠:“你告诉他,我不需要。”

女子害怕了:“可是我拿了段老爷的银子了,怎么能出尔反尔呢?我技术很好的,老爷你真的不试试吗?”

嵇雪眠紧闭双目,羞得满脸通红,就算是在京城他都没有这么窘迫过。

他撑起身子翻身滚下榻,从随身钱袋里掏出几个大子儿,隔着帐篷帘子打开了个小缝,把银钱塞到女子的手里,“拿着,回家去吧。”

女子诚惶诚恐,“这么多,我可不敢要!”

嵇雪眠耐心又递了一锭,“你就说,他交代的事你做完了,别的不要提。”

女子忙跪下磕了两个头,“多谢大人!”

嵇雪眠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浑身鬆懈下来,他扶着木椅扶手缓缓坐下,抚着胸口平復呼吸。

嵇雪眠心道,帮朝臣找人泄火,段栖迟千古无一。

好事也有,叫这一吓,那股说不出的痒反倒是消减了大半。

嵇雪眠余光瞥见自己的衣裳,堆在地上,丢了满地,他走过去,把衣裳凑在鼻尖上闻了闻。

悠醇的檀香混杂着清冷的甜味,出现在军营里很是怪异。

将士们很少能洗一次澡,要是被发现了他是个哥儿……

嵇雪眠紧皱眉头,这味道从他二十多岁起就常伴于身,在京城时,嵇雪眠常把衣裳熏成檀香味道,一直没出过纰漏,这下子到了南疆,可真是藏不住了。

办法之后再想,嵇雪眠暂且把这团衣裳塞到衣襟里怀,恍若无事的走出帐篷。

嵇雪眠一撩开帘子,就看见不远处的段栖迟正用一根树枝搅动着火堆,小小的火苗一点点蹿起来,在暮色半黑的林子里显得明亮温暖。

段栖迟见他出来了,好像整个人一亮,扔了树枝,拍拍手站起身来,“嵇大人,过来我这里。”

嵇雪眠没办法,只能习惯性地负着手,径直朝段栖迟走去。

段栖迟的身形高挑朗逸,那张下颌骨分明的脸十分俊美,让他如雕琢纂刻的面容仿若水墨画里的浓墨重彩,眉似玄朗,皓目如星,透着狮虎一般的桀骜不驯。

然而此刻,摄政王被篝火熏的眼皮直跳,像只没睡醒的大猫。

嵇雪眠躬身行礼:“臣拜见摄政王陛下。”

段栖迟听到这久违的称呼,弯起狭长隽美的眼眸:“嵇首辅,你先不要生气,本王问你,那名女子你可用过?”

嵇雪眠抬头,半眯起眼睛看他,肃然的脸上面无表情。

段栖迟墨池一样黑的眼珠衔住嵇雪眠,一双上挑的桃花眼里十分紧张,似乎对嵇雪眠的答案忐忑不安,嘴唇紧抿成一条线。

嵇雪眠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紧张,不想暴露,口是心非地说道:“好用,臣很满意。多谢摄政王款待,送给臣这么一份大礼,如果摄政王没别的事,臣就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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