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奉婆母之茶,娴慈必等婆母痊癒,再恭敬奉上!」
吴顾氏一时间呆住了,若宋娴慈是说些不敬她的话,责罚弟媳便是轻而易举的事。可弟媳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弟弟妹妹都是寡言的人,母亲也不愿见人,第一次有人如此直白又诚恳地道出这些年她受的苦楚与为顾家做的牺牲。
这样好的抚慰,竟是这个被自己为难的弟媳带来的。
即使这个弟媳对她为顾家做的牺牲也只是一知半解。
良久,吴顾氏哑声道:「起来吧。昨夜你辛苦了,去看过母亲,便回去好生歇着吧。」
「是。」
待宋娴慈的身影看不见了,吴顾氏轻轻唤了一声:「朱妈妈……」
「老奴在。」
吴顾氏怔怔道:「我扪心自问,若我是她,未必能让宋家有如今的好日子;但若她是我……是否也不会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
朱妈妈哽咽着搂她:「大小姐,如今咱顾家都是好日子了,以前的事,便都忘了吧!」
宋娴慈走进老太太的院里,一个老妈妈捧着个圆盒迎了上来,恭敬道:「老奴给夫人请安。这是顾府的传家玉符,老夫人让老奴转交给夫人。」
宋娴慈忙低头躬身,郑重接过:「多谢老夫人。」
「老夫人说,夫人的孝心她已知晓,夫人只需伺候将军,绵延香火即可,府中事宜可由大姑奶奶先管着,老夫人这里也自有人伺候,以后也无需过来请安。这便请回吧。」
宋娴慈心念一动,知晓老夫人让吴顾氏掌家是为了护着自己女儿,又看这老妈妈神色坚定,想是老夫人的确不愿见人,于是跪地大拜,算是给老夫人见了礼,也不多说别的什么,立时便转身回了。
老妈妈进了内室。被扶起倚着床沿而坐的顾老夫人正听着院里的大丫头禀报方才宋娴慈敬茶时的事,见她进来,淡淡问道:「新妇走了?」
老妈妈见老夫人嘴角有一丝笑意,知她满意这个儿媳,忙点头:「夫人在院中给您磕了个头才走的。」
「可有问为何我不愿见她?」
「夫人一句都不曾问过。」
「你同她说话时,她的神色如何?」
「十分乖顺恭敬,即便听到您让大小姐掌家,也未有一丝不豫,听到您不见她,也未见疑惑。」
「脸蛋身段如何?」
老妈妈不住点头:「模样好得很,身段婀娜匀称,看上去是个好生养的。」
顾老夫人闭上眼:「那便好。我只阿寂一个儿子,他又迟迟不肯娶妻,我还以为香火要断在他手里。苍天有眼,阿寂终于点了头,媳妇也贤惠知礼,即便此刻阖了眼,我也心满意足了。」
老妈妈颤声说:「老夫人,可别说这等不吉利的话啊!如今将军功名在身,又娶了夫人,您眼看着就要抱孙了。」
老妈妈小心翼翼道:「要不,老奴推您去园子里散散心?」
顾老夫人摇头。
废了就是废了,这样被人推出去抬出去看花看草,又有什么趣。
宋娴慈回到房中,想到老夫人的身子,忍不住紧紧皱起眉头。
当初先太子宁濯在南境染了重病,她无法放任不管,毕竟宁濯将一大半能动用的人脉放在了她身上,于是便偷偷去了一遭南境,阿涓便是她在途中从贼寇手里救下的。
阿涓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当即带她去请出她的二师兄神医沈不屈为宁濯医治。
想起沈不屈枯骨生肉的本事,宋娴慈拉过阿涓道一旁,沉声问:「依你之见,你二师兄可愿意出山为老夫人医治?」
阿涓一愣,眼珠滴溜转了转,为难道:「不好说,他性子极乖僻。当初答应为殿下治病,也是说为偿还您对我的救命之恩罢了。」
「那你的大师姐呢?」
阿涓更为难了:「大师姐没一点医者仁心的,虽医术高明,但比起治人,她想是更喜把人毒死。」
宋娴慈:「……」
阿涓犹豫道:「二师兄应在闭关。若是小姐想试试,中秋之时他便会出关了,到时候我陪小姐去。」
宋娴慈:「我届时会去一试,但不带着你。你二师兄应是不喜欠人情,当年才忍下不情愿救了殿下。在他眼里你我恩情已偿,带着你去便不合适了。」
阿涓不住点头。宋娴慈猜得对,要是二师兄见到她带着自己去求他,定要发火再不见客的。
宋娴慈又低声道:「怕是要请你父兄即刻派人帮我查问一番,这顾家,尤其是大姑奶奶,在北境流放时到底出了什么事。我瞧着吴顾氏对着我时的模样,实在古怪。」
且昨夜顾寂临与她圆房时突然止住,必是发生过些什么。
宋娴慈心里隐隐有些猜测,这个猜测让她甚是不安。
这事简单,阿涓应道:「小姐放心。」
宋娴慈瞧着她,至今也没明白三年前阿涓到底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江湖帮主千金不当,死缠烂打地跟着她,乐颠颠地卖身为奴,还非得跟她签死契。
不过,好在有她和兰堇。
宋娴慈笑得温柔:「待会儿我下厨,一份做给将军吃,一份给你俩。你俩想吃什么?」
阿涓两眼放光:「糟鹅!清炖肥鸭!」
兰堇矜持道:「樱桃肉,再做个豆腐羹就好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