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贵摸了摸隐痛的后脖颈,难以置信。
黄章开口道:「刑部最近查案,查到了何大人身上一些异常之举,还望何大人能解惑。」
「黄大人请问。」何方贵说,同时脑子快速转动。
没有带着官兵去府上抄家抓他,而是像土匪一样把他打晕绑来,说明不是公事。
那是私事?
「何大人向来怜香惜玉,曾娶十五位妻妾,但如今有十四名女子被遣散,其中包括何大人最疼爱的第十五房姨太太。」黄章一顿,「何大人之前对这位姨太太可谓是有求必应,甚至入了家族宗庙,打算将她扶正。试问何大人,又为何将包括她之内的十四名女子遣散?」
「自然是薄情寡义,图个新鲜,男人不都是这样吗?」
黄章紧紧地盯着他,何方贵面色如常。
「好,下一个问题。何大人为官十五载,向来滴酒不沾。可今夏以来,何大人每日都要小酌,经常喝得酩酊大醉,又是为何?」
「过去不爱,现在爱,人的喜好总是会变化的。」
何方贵一面应付,一面从这两个问题中咂摸出了些什么。
揪着他的变化不放,难道……刑部是察觉他身份有问题了?!
想到这里,何方贵冷汗直下。
黄章又问:「去年八月初,何大人从户部支取了一千两银子,可有此事?!」
「这、这……」
黄章沉下脸,适时一拍桌子:「回答问题!」
「有,有。」何方贵战战兢兢,「下官、下官家境贫寒……实属无奈之举……」
见对方开始紧张,黄章悄悄将问题引入了核心:「何大人向来不党不群,可去年夏天以来,屡屡入王府,甚至在王府闭门谢客时,仍日日进出王府,是何居心?!」
何方贵面上一慌,心里却瞭然,果然是为了王爷。
皇上是要对王爷出手了吗?
「下官与王爷一见如故,又都喜欢喝酒,故去得勤了些。大人明鑑,下官绝对没有结党营私之心。」
「八月十五日那晚,何大人告病缺席除夕宫宴,却于子时出现在王府,何大人如何解释?」
「自然是和王爷把酒赏月。」
黄章重重在桌上一拍!
「事到如此,还不从实招来!我刑部上百种刑.具,不怕榨不出实话!」
何方贵眼珠一转,叫冤道:「冤枉啊!下官说得句句是实话啊!黄大人不信,为何不去问问王爷?」
之后再怎么问,何方贵只咬定他与王爷是酒友。
黄章无法,下意识看了一眼左边。
何方贵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屏风后隐隐有个人影。
那人影站起身,走了出来。
「何大人句句自称下官,想是早已知道朕在此处了?」
何方贵心里清楚,他一没贪二没腐,就连那一千两都寻了个由头还回去,刑部查案子查不到他头上。要是真捲入什么大案,早有官兵去家里拿人了,不会只在此处不温不火地问几句话。
而黄章与他平级,不是上面那位的指示,不会用这种方法抓他过来。
皇帝一身黑衣,唇边带着笑走了过来。
然而下一刻,他将脸一沉,寒意大作,冷声道:「朕只问一遍,你听清楚了。」
「你到底是谁?」
帝王视线的威压如重千钧,声如寒铁。
何方贵悚然一惊,全身发冷,皇上知道了!
刑部能查到他和王爷间的种种往来,还特意提了八月十五,想必他们逃离的计划已被洞悉。
他一个閒散的官员,必不会是主靶子,皇上和刑部真正查的是王爷。
如果皇上确定了他不是原来的何方贵,那曾打算和他一起逃离的王爷呢?
何方贵抹了把冷汗,笑得很勉强:「皇上此话何意?」
周唯谨看着他,却笑了:「黄章。」
黄章心里一惊,皇上这是用刑的意思!
还有,皇上问的那句话是何意?
何大人还能是谁?
烧红的烙铁泛着红光,何方贵脸颊一缩,却仍紧闭着嘴。
「何大人真是铮铮铁骨。」
烙铁接触到皮肉,呲啦一声,空气里便瀰漫着焦味。
冷汗顺着额头滴进眼睛,何方贵眼前一片扭曲模糊,只隐约看见,年轻的皇上立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像是在看死物。
似乎是觉得难闻,皇上曲起一根白皙修长的手指,挡在鼻尖。
又一块烙铁,何方贵仍然咬着牙关不发声。
皇上的眼里多了冰冷的怒意。
几近晕厥的何方贵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愤怒,脑子清明了一瞬。
皇上这是在气他不肯开口,皇上越气,说明他越急。
那么皇上手里必然没有证据,所以才这么急着想撬开他的嘴。
只要他死不承认,王爷就不会有危险。
已经感觉不到痛了,何方贵心想,老秦啊,你这回可欠我大发了。
「皇上……晕过去了。」黄章小心翼翼地说。
周唯谨垂着眼眸,似在思索。
黄章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刑部大牢幽暗潮湿,皇上的侧脸一半隐在黑暗中,眉眼无情,就像寒夜的雪。
用刑时,皇上就冷冷淡淡地看着,那眼神像在看一隻动物,或者一隻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