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间里还挺热闹。
这一回,是个谢了顶的中年男人。
他穿着浅蓝色的衬衣和深色西裤,腰粗得裤腰提不上去,皮带危险地勒在颤巍巍的肚子下围,手里抱着个文件夹。
瘦长条一眼看清中年男人脖子上吊着的工牌——是正式员工的蓝色,马上咧开嘴角。
楚酒更不用说,呲着的八颗牙极其标准。
刀刃鼻看了一眼中年男人,纳闷:「这个为什么是正着的,他不倒立吗……」
这句话还没说完,中年男人的目光已经落在他脸上。
半暗的光线中,中年男的眼珠黑成一片,一动不动地盯着刀刃鼻,像个死人。
刀刃鼻忙着纳闷,根本没想起要保持笑容的事。
楚酒嘴唇不动,从牙缝中挤出声音,「快笑……」
晚了。
中年男木讷呆滞的表情忽然起了变化,他用和体型完全不搭的敏捷身手,从上面几级台阶衝下来,手中的文件夹猛地一挥,朝刀刃鼻的脖子横扫过去。
文件夹看着是塑料的,普普通通,刀刃鼻的脖子却立刻被划开了个大口子,伤口细得像条线,却很长。
鲜血像高压水枪似的,噗地喷出来,溅了一墙,整个楼道瞬间充满了浓重的血腥味。
又是游戏效果。
视觉、听觉和嗅觉,游戏茧里逼真的三重感受。
游戏效果中并不包括痛觉,刀刃鼻一脸惊奇地低头看着脖子上喷血的奇景。
他忍不住骂了一声,「靠,这视觉效果绝了。」
中年男一击而中,收回手里的文件夹,目光落在旁边的楚酒纹丝不动的笑脸上,停了停,转身继续下楼去了。
游戏淘汰的玩家,眼前会自动显示淘汰信息,然后给出离开游戏茧的指引。刀刃鼻看到眼前的指引了。
「提示告诉我,留在原地,不要乱跑……」
别人看不见他眼前的界面,只看到他的手在空中划来点去。
「说会有保安过来处置我的『尸体』。兄弟们,我先走一步,在外面等你们啊……」
话没说完,他忽然凝固了。
他的两腿像麵条一样软了下去,栽倒在水泥地上,不动了。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兔子眼睛的声儿都变了,带着哭腔,「他怎么了?不会真死了吧?」
头顶草也害怕了,蹲下去看,不知是在安慰兔子眼睛还是在安慰自己,「怎么可能,这就是个游戏而已……」
他望着刀刃鼻脖子上的伤口,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不是L14级的游戏吗?为什么他的伤口没打马赛克?」
话音未落,刀刃鼻突然睁开眼,呼地坐了起来,把正在蹲着看他的头顶草吓了一大跳。
看见头顶草他们脸都吓白了,刀刃鼻笑得一抽一抽的,脖子上喷着的血也跟着他一起一动一动。
「你们几个至于嘛,吓成这样。」
头顶草气得站起来给了他一脚,「你神经病啊。快滚吶。」
刀刃鼻笑嘻嘻地扶着旁边的楼梯栏杆往起站,忽然说:「诶,我发现我这边右上角,有行红色的字……」
他眯眼看了看,「……周博文:淘汰。」
他纳闷地咦了一声,「为什么写的不是我的游戏,是我的真名?」
下一秒,他忽然重新蹲下去了。
他不笑了,皱着眉,用手按住喉咙,「为什么……我真的觉得难受?游戏茧里不是没有痛感吗?」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慢慢向后,仰躺到水泥地上。
头顶草受不了,「你还装,没完没了了。」
他提起脚,打算再踢刀刃鼻一脚,小腿刚一动,就被人拦住了。
楚酒拦住头顶草,蹲了下来,「他不对劲。」
刀刃鼻眼珠翻白,嘴唇铁青,一脸死气。
其他人总算看出不对,围上来,慌慌张张探刀刃鼻的呼吸和脉搏。
呼吸和脉搏全停。任凭他们怎么折腾,刀刃鼻都没有丝毫反应。
「他真死了??」兔子眼睛哭出来了,「他是吓得心臟病发作了吗?」
楚酒冷静地说:「没有,他一直都没害怕。他按着脖子,好像真的像被人割了喉。」
这话让人不寒而栗。
一个虚拟的文件夹,难道能割了真人的喉?
楚酒伸出手,探了探刀刃鼻看起来鲜血淋漓的脖子,「摸起来是平的,干的,没有伤口。」
视觉不可靠,触觉却不会骗人,大出血只是幻象。
楚酒站起来,伸出手指,在空中飞快地点来点去,「我找工作人员过来。」
无论是惊悚游戏还是别的游戏,每个游戏茧里,控制界面都有紧急呼叫功能,楚酒打开视野右下角悬浮的系统按钮,熟练地进入控制界面,然而从头到尾翻了一遍,什么都没找到。
那个本应该最显眼的紧急呼叫按钮消失了。
这就怪了。
楚酒不甘心,又去翻别的界面,还是一无所获。
其他几个人都围在刀刃鼻周围,手忙脚乱地急救,瘦长条对着黑漆漆的楼道怒吼:「这里有没有人啊!我们有人出事了!!真出事了!!」
声音在楼道里迴荡,楼道寂静,背景音乐没了,也没人回应。
这里是游戏茧,手机没信号,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