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冲不破这么远距离的夜色。溪对岸隐隐约约的也像是一片土坡,如一条脊背,挡住了溪水。

两高一低,风从中间穿过,形成了过堂风。

吹得众人髮丝糊脸,耳边儘是如同鬼哭的呜咽声。

他们小心翼翼的从坡道上往下滑,情绪越来越紧绷。

柳鹤突然咦了一声,身体下坠,带着尸体扑倒在地上。

「这里有口井。」

原来刚才绊倒他的是一口矮井。

若不是他反应迅速,及时用双手撑住井沿,恐怕此刻已经掉进了井中。

髮带男抽了抽鼻子:「怎么有一股碱的味道?」

「纸条上说的死水就是这里。」莫杰突然反应过来,「这口井里有天然碱。」

髮带男不解:「天然碱有什么作用呢?」

白秋叶说:「你难道不知道碱水泡过的牛肉更容易炖烂炖软。」

髮带男:「……」

你不要做这种可怕的比喻啊!

白秋叶拾起井旁的一根绳子:「这里有条井绳。」

莫杰:「正好用来绑住尸体。」

他们将裹住尸体的棉被打开,把杜寡妇的丈夫用井绳绑住。

因为井口窄小,尸体无法横躺着放进去。只能抱住尸体,将它竖起来,把一头先塞进井中。

柳鹤将尸体抗到肩膀上,脱离被子的包裹后,尸体冰冰凉凉的触感从肩膀上蔓延,让他眉头一直紧皱。

眼看绳子即将放完,柳鹤的动作突然停止:「有东西挡住,沉不下去。」

碱水在井底,尸体现在的高度,只能脚尖碰水。

莫杰说:「先提出来,看看下面是什么。」

他们重新把绳子往外拔,杜寡妇的丈夫重见天日。

井绳的末端有一隻铁钩,柳鹤直接用井绳去钩,像钓鱼似的。

「过水了。」柳鹤感觉到绳子沉入水中,手提了几下,「有了,很重。」

其他人连忙上前帮忙,一起拽着井绳,把堵塞了水井的东西往上提。

有东西在井壁上刮擦,体积很大,并且重量惊人。他们甚至觉得自己在拖拽一块浸泡了许久的湿海绵。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浮肿的脸,尸体仿佛因溺水而死,皮肤鼓起变成浑浊的青色。身上湿漉漉的,全是水迹。

被勾出水井的时候,它正好面朝几人。就像是自己爬出水井,挂在井壁上观察这几个不速之客。

柳鹤声音一滞:「衣服。」

他的眼睛中倒映出一抹红色,在周遭阴暗的环境下格外刺眼和诡异。

那尸体身上穿着的,竟然是一件暗红的寿衣。

红色,放在其他地方是热情洋溢的颜色。

但在副本中,就是大凶之色。

白秋叶见状,瞳孔收缩,错愕的情绪涌上心头。

几千次重复的任务中,她没有见过这具尸体。

从它身上,白秋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违和感。

心理作用于生理,她呼吸变得困难。仿佛有人将烧得滚烫的沥青强行灌进她的鼻腔中。

「其实有些地方有穿红寿衣的风俗。」莫杰见众人情绪紧绷,安慰道,「为了避免人死后上剥衣亭,他们会给逝者穿上红衣,鬼见后以为出血,即会停手,否则皮开肉绽。」

他总结道:「所以红寿衣并不意味着凶煞。」

莫杰的话并不能让几人安心,谁都知道他说这些只是为了让他们的神经好受些。

面前这具被遗弃在井中的浮肿尸体,本身就说明了问题。

他们把这具尸体平放在地上,将杜寡妇丈夫替换进了井底。

接着如临大敌般站在井边,等待浸泡结束。

突然,白秋叶的身体一抖。

其他人瞄见她的动作,下意识地也跟着一抖。

髮带男紧张兮兮地问:「怎么了?」

白秋叶拍着胸口微喘:「我被它吓到了。」

髮带男低头看红寿衣:「没,没什么情况啊——」

话音未落,地上的红寿衣一角被顶起。

髮带男一窜三尺高:「草!诈尸了!」

白秋叶也尖叫一声:「你不要一惊一乍的,那只是一隻老鼠!」

髮带男:「……」

刚才一惊一乍的人到底是谁?

老鼠一蹿而过,将红寿衣的一角挑起,下面露出一片深咖色。

髮带男找了根树枝,将衣服掀起来。

尸体怀中揣了一团用牛皮纸包裹起来的东西。

打开牛皮纸后,只见里面是一本红色厚底硬壳笔记本。

硬壳边角已经被水浸染了一半,翻开后的页面也像扎染过的白布,蓝墨水染花了密密麻麻的字迹。

「18年5月6日,两名大学生张慧(22岁)、仇天鑫(23岁)来村中摄影,在我村的热情招待下,决定留在此地定居。」

「19年1月1日,一名中年男性秦琮(44岁)来我村考察民俗,感慨此地世外桃源,遂留下定居。」

……

「22年4月4日,杜荷(25岁)来村中调研,与我村杜有福相识。二人情投意合,决定结成夫妻。」

莫杰说:「杜荷,这不是我们僱主的名字吗?」

杜寡妇家的墙上挂着海报旧历,上面圈出来的时间是四二年七月十五日,盂兰盆节。

「这么说她嫁到这里来,刚好二十年了,现在已经四十五岁了?!」髮带男说,「完全看不出来啊,她看上去最多二十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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