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这处是一品官员的住处,低调奢华的程度却是已经直逼郡王。

陆纲在外间坐下,抬手端了茶水,还没入口便皱了眉:「你看,说好了子时回来,五更天才见着人影,茶都冷了。」

绕进屏风后的晏鸿音摘了披风搭在一边,抬手解开脖颈间束着的项圈,只听得咔哒一声轻响,项圈送开来,露出莹白如玉的肌肤和上面常年勒束留下的红痕。

修长的脖间平坦一片。

晏鸿音的手划过衣柜中的各式衣裳,指尖逡巡,捻住了其中一件。

「平罗与海沙帮勾结,经营多年,不到绝路不鬆口,审他多费了些功夫。」

身上褪下的红色蟒服还萦绕着血腥气,晏鸿音扫过靴面溅上的几滴暗色,皱了下眉。

所以说,她素来厌恶那些侠以武犯禁的江湖人士,厌恶朝廷之中迂腐谋逆的乱臣,往年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罢了,这两年武林里不少门派心大了起来,想要往朝廷伸爪子。

吏部侍郎平罗一府,就是杀给那些江湖人士看的鸡。

陆纲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海沙帮?听着倒是没什么名头。」

冷茶就冷茶,陆纲也不嫌弃。

这茶闻着带了些药气,显然是晏鸿音走前泡的,左右就连当今圣上也不见得能喝到晏鸿音泡的茶,他有的喝就不错了。

「海沙帮做海上的营生,断没有手伸到京城来做杀手行当的道理,背后之人还需要细查。」

屏风后的声音从方才沙哑低沉得雌雄莫辨,转为清雅温和,如山间泉水般沁人心脾,美妙绝伦。

陆纲的眼皮一跳,抬眼看去。

就见穿着一袭素白色裙装,罩着绣花大袖披风的清丽佳人从屏风后走出,杏眼微垂,显得一副清冷冷的出尘模样,妍姿艷质,柔软乌黑的长髮未挽,随意披散在肩头。

「你、你这又是哪一出?」

美人当前,陆纲却是吓得结巴了一瞬。

「最近没什么任务需要堂堂指挥使卧底罢?」

陆纲平日里并不多见晏鸿音,他这位小时候一同在师父膝下学艺的师妹天赋卓绝,继承师父衣钵之后越发清冷淡漠,但因着和朝廷斩不断的血缘关係,这些年却是为陛下做了不少沾血的事。

陆纲有时候真觉得,他这位师妹,就该高坐于上,不染风雪才是,何苦背负如此骂名。

也不知陛下是何考虑,让她做了锦衣卫。

他想着,又很快嘆息一声。

锦衣卫暗使能人众多,有奉命办差的贵族公子,有自幼培养的孩童,也有招安的江湖散客,想要压住这些人,手段能力武功身份缺一不可,如今朝中有这个本事的,数来数去,倒是的确只能数出来一个晏鸿音。

也正因为如此,晏鸿音不出任务的时候,基本长居皇宫,护佑陛下身侧。

「我向圣上告了长假。」晏鸿音的手指搭上茶盏侧面,抬眸扫了一眼灌冷茶的陆纲,淡淡道,「师兄前些日子受的暗伤可好了?」

晏鸿音看人的时候敛了神情,眼帘微垂,看上去无端端带着些压迫感。

哪怕此时没有了那身蟒服,没有了那张面具,穿着干净脱俗的白衣,晏鸿音也还是那个手段狠厉,没有她审不开嘴的锦衣卫指挥使。

陆纲语塞,讪讪道:「差不多,差不多了……」

再去倒茶水的时候,茶杯的温度已然是温热。

陆纲心中微暖,笑道:「我那伤不打紧,再过个几日肯定好透了。且说说你,怎的忽然告了假?可是朝中那些老不死的又在念叨你的婚事?」

世人只知陛下长女曲雅公主因早产体弱多病,养在深宫,年过双十也未曾赐婚,却不知这位曲雅公主暗地里掌握了整个大明的腌臜情报,握着暗流下牵一髮动全身的命脉。

「若不是陛下不允,那身份早就没了,儘是麻烦。」晏鸿音皱着眉抿了口茶水,似是想起了自家那私底下不着调的父皇,有些头疼,「这一年来我境界不稳,几次突破都以失败告终,前几日翻了师父留下的手札,想着破而后立试上一试。」

「破而后立?」

陆纲迟疑。

这可不是什么好词。

「金针封窍。」晏鸿音道,「我习武已久,若想置身寻常人境地,只得此法。」

金针封窍可不只是说说而已,七根针下去,晏鸿音就真的在突破境界前都只能做一个体质稍强些的寻常女子,没有任何武功,任人宰割。

陆纲皱眉:「派去保护你的人选好了吗?」

这人选若是选不好……

晏鸿音淡声道:「不必,我一个人走。」

陆纲沉吟片刻,道:「也好。」

不被知道的晏鸿音,才是真正安全的晏鸿音。镇抚司里也不是真的铁板一块。

「近两年江湖不稳,能人辈出,师妹此去定要多加注意。」陆纲举起茶杯,「愿你得偿所愿,凯旋而归。」

晏鸿音的眼中带着笑意,抬手举起茶杯轻轻碰触一声脆响。

放下茶杯,陆纲像是想起什么,问她:「那个你捡回来的书生,你怎么打算的?」

晏鸿音还没回来之前,就有飞鸽传书,说晏鸿音救了一个书生,安顿在了城郊的一处据点里。

「嗯……他啊。」晏鸿音的神情顿了顿,「等他醒了试探一二,若是没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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