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当是出身不俗,自幼被严苛教导长大,习惯了食不言寝不语情绪不外漏。

就和他在京城看到的那些名门贵女一样,只不过那些女子假的可笑,而晏鸿音却像是不习惯表露出表情的瓷娃娃,偶尔神情灵动的时候,那一瞬间就像是活了过来,只不过下一刻又像是意识到了一样强行面无表情冷下脸来。

十分有趣。

玉罗剎并不是什么好脾性,更不是什么好人,正相反,他能忍且十分记仇,他喜欢高高在上折磨憎恶的人,更喜欢将那些原本干净如月的漂亮瓷器拽落尘世,摔得粉碎。

红尘骯脏,凭什么有些人生来便不染尘埃?

看着漂亮的东西染上污秽,一点点堕落到泥里,多么有趣?

晏鸿音忽然停下手上的动作,皱着眉警惕地打量四周。

她怎么感觉周遭有股掺杂着恶意的冷气?

是错觉?

不,她的感觉不可能出错——

她看向对面用疑问的眼神看过来的阿玉,几不可察地嘆了口气,伸出手来。

玉罗剎捏着筷子的手一紧,只需要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若是晏鸿音真的察觉到什么,纵然他体内内力空缺,这筷子也能直直贯穿晏鸿音的咽喉——

晏鸿音伸手将他面前的茭白挪远了一些。

「茭白味厚滋腻,你脾胃虚弱,吃多了不易克化。」晏鸿音说完还想了一下,将清蒸鸭换到他面前,「鸭肉性温,多少可以吃一些,别紧张,今夜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玉罗剎的手,微微颤抖。

这女人……又来?

晏鸿音看着被照顾之后立即低下头掩饰情绪的阿玉,眼中不禁升起一丝怜惜。

是了,她只顾着自己纠结,全然忘记了阿玉的感受。

他本就是从那地方逃出来,又受了不少糟践殴打,对这种事想必十分抗拒。因为自己的缘故让阿玉这么贸贸然来到全然陌生的地界,又这般仓促地和自己成了亲,此时一定心下很是局促不安。

玉罗剎伸出筷子,十分屈辱地按照晏鸿音的话,夹了一片鸭肉。

不为别的,他绝不可能接受这女人用她用过的筷子夹菜给他!

更不能接受这女人餵他!

一顿饭各怀心思着吃完,晏鸿音见玉罗剎去收拾碗碟,想着手上有些事的确会放鬆些,便由他去,自己坐到梳妆檯前将满脑袋的金玉珠翠卸了下来。

太久没有盛装打扮,晏鸿音揉着隐隐抽痛的髮根,看着桌上铺着的世间女子大多喜爱的凤冠珠钗,眼底闪过一抹嫌弃。

待到她放下长发,卸妆净手,褪了沉重的喜服外袍,再转身时,同样将外袍褪到一边放下,此时亵衣外面罩着红色里衣的郎君正垂眸等在床榻边,见她看过来后微微笑了下。

十分的温柔体贴,暖情小意。

晏鸿音走过去,看了眼红艷艷的床榻,率先开口:「我睡在外侧吧,阿玉若是不舒服,我半夜倒水拿东西也方便些。」

玉罗剎抿了下唇,面露难色:「方才喝了不少水……还是我睡在外侧吧。」

「没关係,阿玉若是想解手,摇醒我便是!」

玉罗剎再度放轻声音诚恳道:「我曾听人说过,通常都是入门来的睡在外侧伺候主家的,哪有主家睡在外侧的道理?」

在别人家是妻子睡在外侧,但玉罗剎是入赘,睡在外侧也是应当,然而……

晏鸿音摆摆手:「咱家没这么多迂腐的破规矩,就这么定了,你睡里面!」

晏鸿音打定了注意要睡外侧,她这晏鸿堂里也不是绝对安全的,方才她就感觉一股冰冷的杀意,这种情况下若是真有人盯上她,阿玉睡在外侧岂不是给她做了挡箭牌?

不成,绝对不成。

玉罗剎借着烛火看清了晏鸿音脸上的不容拒绝,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随即顺从地上了床榻,乖乖睡在了靠墙的里侧。

晏鸿音看着影影绰绰的昏暗光线里,闭眼躺在床榻上,长卷的髮丝铺散开来的美人,深呼吸平心静气了一下,看了眼说是要燃上一宿的龙凤烛,提着衣摆躺在了外侧,拉过盖在阿玉身上的被子,也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玉罗剎闭着眼,手中方才掰断的瓷勺柄叩在指缝间。

晏鸿音闭着眼,放在外侧的手盖着锐利的袖剑。

毫无睡意。

……

两根龙凤烛燃了一夜,寓意着婚姻美满,合家兴旺。

清晨的第一缕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里。

一夜未睡的晏鸿音睁开眼,眼下挂着两个十分明显黑眼圈,缓缓长出一口气,动了动手指缓解维持了一夜动作的僵硬。

侧头欣赏了一会儿旁边气息绵长平稳的貌美郎君,晏鸿音不再贪恋温柔乡,起身披了外袍轻手轻脚出了房门。

晏鸿音出去之后好一会儿,床上的玉罗剎也缓缓睁开眼,那双琉璃色的眼眸里满是熬了一夜的疲倦。

若是以前,几日未睡根本没什么差别,但谁让他现在是这么一副身子?

玉罗剎扯了下嘴角,重新闭上眼,开始再度尝试重新运转内功心法。

而在晏鸿音的药剂调理和那不知名的按-摩穴位之后,玉罗剎的丹田时隔多日终于涌现出熟悉的内力。

不是晏鸿音按压穴位时的一小撮,而是源源不断地,滋溜溜着在丹田内无声壮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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