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罗剎跟在晏鸿音身后,环视周围环境之后发现这地方的竹林植物都与晏鸿堂中的不一样,好似从未修剪过,保留着树木本身野蛮生长的自然,且外围树木高大,内层竹林茂盛,这样的高度,哪怕是有人轻功从高处掠过,恐怕也很难发现这其中可能还存在一处住处。

待到穿过林子,玉罗剎看着面前一片连着一片的药田和旁边引了活水的小湖,这才明白这里面的别有洞天。

「晏鸿堂里经常会来一些武林人,他们呢倒是对大夫礼遇三分,只不过也不知道从哪听来的消息,说是晏鸿堂里我的医术最好,所以不管大伤小伤全都叫嚣让我出去。」晏鸿音一边推开竹编的栅栏侧身示意玉罗剎进来,一边说着,「我总不能真在门口立一个江湖武林人士不治的牌子,便来这里躲清静。」

玉罗剎被逗笑了,顺着她的话说:「为何不能?」

晏鸿音挑眉,振袖伸出两隻修长莹白的手衝着玉罗剎展示了一下:「像是我这样没什么本事又没靠山的大夫,哪里敢惹那些动刀动剑的法外狂徒?」

「再说了,我常年在外游医,晏鸿堂里只有嬷嬷和一些小丫头,万一真有江湖人因为我没治或是因为我治了而迁怒她们,又该如何?索性避开,一了百了。」

嬷嬷当年遭难被人挑断了手筋脚筋,年老之后越发身体不好,纵然临安府的锦衣卫们多少会盯着些晏鸿堂,但到底远水解不了近火,若是真有人蓄意寻仇,恐怕会酿成惨剧。

晏鸿音从来都不是一个衝动行事的性格,她的一个命令、一次行动往往承担了无数人的性命,她也没有感情用事的资格。

「我昨天听人说,晏鸿堂经常会不收百姓看诊的诊金,但是药费却从未减免过,只让来看病的百姓立下字据,分期偿还便可。」玉罗剎昨天耗费在晏鸿堂诊堂,可不是只为了顺药材,是的的确确打听了一些晏鸿堂的事。

「既然你怜悯他们,为何又要收取药钱?」

「怜悯?」晏鸿音重复了一下玉罗剎用的词,语气颇有些耐人寻味,她反问玉罗剎,「如果有人在阿玉身患重病时为你疗伤治病,却用一种怜悯的自上而下的态度施舍你,阿玉会作何感想?又会在他日对这个人抱有一种什么样的态度?」

玉罗剎看向站在药田旁边一身鹅黄裙装,显得温婉娴雅的晏鸿音,状似好脾气地笑了笑,没吭声。

晏鸿音想了想。

也是,阿玉性子这么好,她举例的人就没有选对,便又换了一种说法。

「大部分人都会在被救或是被施以援手的第一时间产生谢意,但是人与人性情的参差也就存在在这份谢意之后。升米恩,斗米仇,不外如是。」

晏鸿音说着,有些自嘲般的摇了摇头:「我在刚出师,独立行医的时候,曾经遇到一个人,她的父母因为一场意外死亡,她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我看她实在无依无靠,一个小女孩不好生存下去,便将她暂时带回了住处。」

「起初她很机灵,很聪明,事事都要抢着去做,之后又提出想同我学些安身立命的本事,求我教她一些我会的东西。」

「但我师门严厉,须得拜师入门才可学艺,并且门规苛刻,容不下助纣为虐作恶行凶,若有违背誓言,师门中的所有人都不会放过背叛者。」

晏鸿音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旁边空地上放着的新药柜前,伸手摩挲了下药柜表面,漆已经干透了,闻着也只有木材清爽的味道。

「她坚定无比的拜入师门,却在十年后因为一个男人,反过来用我曾经亲手教给她的东西,掺和进朝堂纷争,排除异己,残害无辜。」

「被抓后,她很快被判了刑罚,行刑前她不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不恨那个男人,却反过头来问我为什么救了她却不保护她,是我将她一步步推入现在的境地,走向绝路。」

玉罗剎想起面前这个女人心软的行径和胡思乱想的本事,接道:「你觉得自己不该救她?觉得是你导致了那些人的死?」

玉罗剎对这种软弱的想法有些嗤之以鼻。

晏鸿音却不置可否,道:「想过。」

如果没有她,那个女孩或许终其一生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人,或悲惨或幸福,过原本属于自己的人生。

「但后来我师父扇了我一巴掌,说她教我的是做人做事,我要是想做圣人,她立马一刀送我去见孔孟好好学习。」

晏鸿音说到这有些无奈地耸了下肩膀,笑出了声。

玉罗剎也勾了勾唇角。

阳光穿过竹林洒在院子里,给两人身上印下斑驳的暖意,竟是难得的放鬆晴好。

「后来我师父说我救人的眼光不好。」晏鸿音拉开药柜的抽屉检查,确保无误后,探身从屋子的窗户伸手进去摸出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支狼毫小笔和调製好的金墨。

「我不服气的时候还和师父一起去街上看人,结果我看中的全都不是什么好人。」晏鸿音有些小脾气地撇嘴,「师父就说我运气差,不准我随便捡人回去。」

玉罗剎的反应不可谓不快:「那……我?」

「都十年过去了,经历了那么多,我总不可能一点长进都没有。」晏鸿音从小池塘里撩了些水化开凝固的金墨,「再说了,分明是那天捕快压的犯人在街上发生了意外,若是寻常,街上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坏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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