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罗剎将手中盛着药粉的小碗妥善放到一旁,有些好笑道:「你说话从来都是这般……直接吗?」

晏鸿音眼神闪烁了一下,声音低下来:「你是不是也觉得不舒服?」

话是这么问了,但是晏鸿音却半点没有道歉的意愿。

不过玉罗剎倒是真的没有生气,坦白说,晏鸿音这种有什么说什么,放在明面上利害摆开的做法,反而让他觉得更为适从。

玉教主是个性子极其阴晴不定的人,但在他心情很好的时候,他也是并不吝啬说两句实话的:「不,挺好的。」

玉罗剎独身一人野蛮生长于西域,于他而言,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并不仅仅只是一句话而已。

他看了眼旁边眼睛一下子亮起来的晏鸿音,忽然笑了下。

如果不是晏鸿音在他这种狼狈的情形下遇到他,说不定以这女人的性子和医术,他或许一时兴起将人直接抢去罗剎教了也说不定。

这女人不是想要行医的靠山?

他的罗剎教没有罩不住,端看他愿不愿,想不想。

玉罗剎第一次在晏鸿音面前由衷发言:「鸿音这样的大夫,会让人更安心。」

晏鸿音好心情地抿了下唇,忍了忍,没忍住,又不知道同旁边人说什么,犹豫了一会儿,索性站起身拿了几张草纸铺开来,从旁边架子上晾晒好的药材里挑拣估量了分量挨个配药。

若说一开始是心血来潮被色所迷,现在的话,她是真的开始有些喜欢阿玉了。

只可惜……

晏鸿音伸出去拿药的手顿了顿。

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金针封窍的期限过去之后,她定然要回京护佑父皇安全,镇抚司中也有诸多任务,这些不论是哪一条,消息泄露所招惹来的麻烦,都会让阿玉陷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危险境地。

晏鸿音想起那些用尽花招想让她捲入立储争夺的兄弟姐妹,想起父皇这两年看她时多少带了沉思的眼神,想起师兄偶尔会显露出不甘心的神情……

那双清亮如黑珍珠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叛逆。

在父皇的眼里,晏鸿音一直是一个没有弱点,没有把柄的完美存在,然而这样的她,却掌握着大明最庞大的暗部情报与暗卫指挥权;在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眼里,她是备受父皇偏爱却生母地位卑微的无权无势的公主,谁都想要拉拢她作为父皇身边的眼线。

而作为一个女子,在这些人的眼中,丈夫亦或者是孩子的存在无疑最能成为晏鸿音受制于人的弱点。

父皇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正值壮年的皇帝,现如今的他一天天老去,曾经的父爱犹存,但那些年轻时的雄心壮志却不知不觉掺杂了忌惮猜疑,宛如挥之不去的阴影。

那摆在御书房暗格内情报详尽的曲雅公主招婿候选名单,就是一把悬而未落的利刃。

或许对晏鸿音而言,一个真爱的丈夫或是亲生的孩子能极大限度安抚皇帝对她不受控制的猜疑,但也正因为她是晏鸿音,她绝不屑让另一个人因为她而成为权势博弈的牺牲品。

她此次用武痴的既定印象让父皇和师兄相信,她金针封窍的初衷只为了追求武学更高境界,成功藉此脱离对峙局势越发紧张的京城,而眼下当务之急除了令武功境界更近一层之外,更重要的是——

她要想办法绝了父皇为她招婿的打算。

「鸿音?」

玉罗剎的声音惊醒了沉思中的晏鸿音,晏鸿音状若无事地转身,将最后一份甘草配进药里,对玉罗剎笑笑道:「阿玉,要不要打个赌?」

「赌什么?」玉罗剎被太阳晒得有些懒洋洋。

晏鸿音随手抓了一把枸杞握成拳手背朝上,笑道:「猜猜看,是阳数还是阴数?」

幼稚!

玉罗剎心里撇嘴。

腰身却一下子挺直了起来,他玉罗剎白手起家建立罗剎教,曾经纵横各大赌-场发家致富,赌运向来十分不错。

「阳。」他趁机提出要求,「若我赢了,今夜我睡外侧。」

晏鸿音想了想,这地方隐蔽,知道的人没几个,阿玉要睡在外侧也不是不行:「可以。」

玉白色的手一翻展开,十七颗暗红色的枸杞静静躺在晏鸿音手心里。

的确是阳数。

不过……

「我原本想着,若是阿玉赢了,我便将以后的药汁改为丸药,多加些蜂蜜调味呢。」

玉罗剎的脸僵了一下,忽然有些想反悔自己方才说的话。

反正也是闭着眼睛熬一宿,睡里睡外哪有那味道惊人的药汁重要……

晏鸿音看出他的表情变化,心下失笑,幽幽开口:「阿玉可是想反悔了?」

玉罗剎表情挣扎着权衡再三,按下蠢蠢欲动的大丈夫心态,选择了更为看得见的利益,点下了头。

「好吧,那就依你,谁让阿玉生得这般好看?」

大抵是因为初见时便心绪波动,晏鸿音发现她在阿玉面前总是会轻鬆许多,有些像是回到曾经还没真正进入镇抚司前,那段还是小公主的年岁。

她并不排斥那个时候柔软弱小的自己,甚至有些怀念。

玉罗剎鬆了口气,总算是不用面对那味道古怪至极的药汁。

晏鸿音将草纸上配了七份的药材倒入药碾中,拿了旁边的碾轮递给玉罗剎,站起身拍拍手,表情轻鬆道:「那研磨的活就继续拜託阿玉了,时辰不早了,我去做午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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