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间,晏鸿音似乎明白了一分为何一生清冷无牵无挂的师父,也会在临终前念念不忘一个人的名字。

那个人……大抵是师父对这个红尘最真挚的留念了吧?

所有情丝寄于一人却被辜负,能令师父突破境界却余生心如死灰的,会是怎样一种悲哀而愤恨的无助绝望?

她将来……也会如此吗?

玉罗剎将人放在床榻上时,手臂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抽回手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什么东西?

玉罗剎下意识弯腰朝着刚才的那个地方伸出手——

晏鸿音在这个时候猛地睁开眼,朝床榻内侧滚了一圈,像是被玉罗剎吓到了一样,然后转瞬恢復平静:「是阿玉啊……」

玉罗剎理解晏鸿音作为一个女医师,外出行医必定有所警惕,也没起疑,只是道:「方才我只是想从你身上把饰品取下来,免得睡不舒服。」

「不能再睡了,再睡的话晚上恐怕就要失眠了。」晏鸿音摆摆手,从床上飞快蹭下来,右边的袖子挡在腰间,「阿玉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前院厨房拿些吃食过来。」

玉罗剎见晏鸿音离开,倒也正合心意,坐在床边开始试图运转内功心法。

晏鸿音跑出院外,将别在腰间的银色九节鞭拽出来攥在手里,这才长舒一口气。

方才从锦衣卫那边匆忙过来,身上的东西竟然没卸干净,差点被阿玉发现。

九节鞭这种暗器可不是一个寻常大夫身上该有的物件。

嗯……得藏到暗房去。

***

听到晏鸿音走进院子时的脚步声,玉罗剎的手指微动,几个吐息间便收了功,从盘膝的动作改为自然站在床侧。

晏鸿音拎着食盒推门进来的时候,恰巧看到玉罗剎拉开外袍的系带。

晏鸿音下意识看了眼外面的月色,道:「这么早?」

玉罗剎的动作顿了顿,用无奈的眼神看了眼晏鸿音,道:「下午在竹林里沾了灰,时辰还早,我就想着换下来洗一洗。」

晏鸿音眼神飘忽着看向一边,道:「今日是中秋,厨房做了月饼和蒸蟹,要不要出来坐坐?」

玉罗剎站在原地晃神了一瞬。

他并不是中原人,西域没有中原那么多的节日节气,但是中原的月亮变成圆月的时候,大漠的月亮也是一样的满月。

他的族人们会在围着堆得高高的篝火唱歌跳舞,清脆的铃铛声和歌声,迎合着火光直衝天际。

那是属于大漠的浪漫,是他曾有过的……

「阿玉?」

女人疑惑的声音打断玉罗剎恍然间陷入的回忆,他不自觉看向晏鸿音,眼神还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幽深而沉远,像是凝望着已经遥不可及的圆月。

「没事吧?」本来站在门口的晏鸿音见玉罗剎的脸色很不好,往里走了两步抬手要去探玉罗剎的脉搏。

玉罗剎反手先她一步握住了晏鸿音的手腕,然后侧身从她手中接过沉甸甸的大食盒,低声道:「没事,去赏月吧。」

晏鸿音顺着玉罗剎的力道往外走,头却微微侧了一下。

院子里之前立着晾晒的药柜已经被挪进了房间里开始使用,那片地方便空了下来。

晏鸿音这院子里没什么高大的树木,一眼望去儘是连绵的绿与天相接,托着看起来仿佛近在咫尺像是要掉下来的皎皎圆月。

玉罗剎的外袍原本在身上松松垮垮的披着,见状便直接脱了下来铺在地上,盘膝而坐后抬头朝着看过来的晏鸿音笑道:「反正已经都已经脏了,回头洗一件便是。」

晏鸿音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转身走回了房间里。

玉罗剎从一层一层的食盒里取出最下层一直温着的螃蟹和一盘桂花糖芋艿,上一层模样精緻小巧的糕点,最后竟然还在食盒最上头的盖子里摸到了一把干果。

待到玉罗剎将东西都摆出来之后,肩膀忽然一沉,厚实的暖意顺着肩膀处的斗篷渗透进肌肉里。

玉罗剎没抬头去看晏鸿音,而是等到她在地上铺着的外袍上坐下时才侧首笑了一下:「谢谢。」

说完不等晏鸿音回答,紧接着又道:「我可是知道的,中秋节的习俗除了吃月饼吃芋头吃螃蟹,可还有对月浅浊。晏大夫,今日可是中秋,咱们的酒呢?」

「都叫大夫了还敢要酒喝?」晏鸿音斜睨了玉罗剎一眼,道,「服药期间,禁酒禁刺-激辛辣之物。」

「你说的。」玉罗剎一脸的严肃认真,「服药期间,禁刺-激之物。这红烧鱼和炒鹅蛋……应当也算的吧?」

晏鸿音:「……」

玉罗剎见好就收,不再逗弄腮帮微鼓的晏鸿音,捻着一个桂花糖芋艿凑在嘴边咬了一口。

甜。

甜到发腻。

中原人在赏月的时候都喜欢吃这种甜腻腻的东西?

晏鸿音则是拿起一隻膏满黄肥的大闸蟹,干脆利落地拆绳卸腿,掀开了螃蟹的盖儿。

玉罗剎闻到一股子海货特有的腥味儿,转头看晏鸿音,沉默了一下,用一种请教的语气道:「我不明白,你们吃这种东西的意义在哪里?」

费劲吃一个螃蟹的功夫,都够片一盘烤羊腿。

这螃蟹看上去还没几口肉。

晏鸿音挑眉:「如果阿玉告诉我你刚才想到了什么,我就教你怎么吃螃蟹,吃什么才最精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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