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鸿音也夹了一片盘中白嫩的鸭肉,拢着眼睫道:「临安府以酒酿清蒸鸭为招牌,许多外来客都会点上一盘,也算是入乡随俗。」

「原是如此。」玉罗剎笑着将鸭肉送入口中,「怪不得今日的鸭肉比之成亲那日多了些许陈酿的醇厚滋味,想必是当时我尚在病中,厨房得了医嘱的缘故。」

字字句句都是晏鸿音待阿玉郎君的用心爱护。

晏鸿音伸手端起酒杯,那双没有了对「阿玉」这张脸的欣赏温柔的眼眸里,烛火摇曳下满是平静:「阿玉觉得临安府如何?」

玉罗剎举杯,杯口相碰间发出清脆的声响,眉眼轻弯:「景美人佳,若是没有锦衣卫,那便是最好的地界了。」

晏鸿音抬手微遮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冷冷道:「没有锦衣卫,便是武林的临安府,而非大明的临安府了。」

玉罗剎仰首饮酒,闻言侧头想了想,竟然点点头赞同道:「阿音说的极是。」

若是没有锦衣卫,再过上几年,临安府的确说不好还会不会是大明的临安府。

可若是没有晏鸿音,玉罗剎这一方死局也决然不会如此轻易度过。

这世间一饮一啄,大约都是定数。

玉罗剎握了酒壶给晏鸿音再度满了一杯酒,慢声道:「阿音可有想要之物?」

玉罗剎向来是随性恣意的性子,他喜欢一切炙热如火的东西,他的人和他的功法一样,是危机四伏的大漠,是灼目燃烧的烈日,是篝火燎原下的烈酒……不论是爱或是恨,在他这里都能找到泾渭分明的位置。

不论是隐忍还是妄为,从来都是真性情的自我。或许在他人眼中,他是个诡异莫测难以琢磨的角色,但他自己却对自己很是满意,因为他活得轻鬆畅快,想做什么便做,想要什么便夺,哪怕有朝一日魂归九霄也无所谓回头留恋。

他的确是欠了晏鸿音一次,所以他自然是要还上一还的。

在这临安府将阿玉欠下晏鸿音的恩还清,余下的,便是玉罗剎与晏鸿音的纠葛交缠。

晏鸿音不了解玉罗剎这个人,但她的师父有句话说的不错,晏鸿音之所以能在暗部任务完成的总是毫无疏漏,与她那同那些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亡命之徒相似的行为准则有关。

她的所思所想,从来都能切中最要害的地方。

或许也正因如此,人群中能吸引她瞩目的,从来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若我想要,阿玉便能为我取来?」晏鸿音突然笑了,这一笑如同夜里昙花,姣白绽放,姿容淡雅却有一种令所见者为之痴迷的动人心魄。

玉罗剎迎上晏鸿音的目光,声音温沉脉脉,听不出半分罗剎教教主的阴狠莫测,眸中儘是笑意:「赴汤蹈火,为卿一笑。」

屋外枝丫迎风的声音毫无倦意,月光也因为深秋而褪去柔意换上一副萧瑟的面孔。

晏鸿音细长葱白的手指点着杯中酒水,单手托腮,在桌面上缓缓写下四个字。

玉罗剎垂眸看着,眼中笑意渐冷。

晏鸿音轻笑,不过两杯酒水而已,面容却带了些灼灼若桃花的粉,缓缓道:「此物,阿玉可舍得?」

***

子时七刻,万籁俱寂。

锦衣卫临安府据点内。

一身玄色绣金卫飞鱼服的晏鸿音坐在案后,面上摊开的是迄今为止所有罗剎教、玉罗剎相关的情报,旁边燃着一方火盆,竹炭燃烧的噼啪声间或响起。

屋顶瓦片微动,晏鸿音手中的动作未停,将浏览过的纸条扔入火盆任由其燃作灰烬,面具后的面容波澜不惊。

晚膳时候沾染在身上的酒气早已荡然无存。

桌案正对大开的房门,月光裹挟着萧瑟的秋风袭入房内,吹得铜盆中的火苗弯着腰残喘,却又因为不断加入的纸条延续新的生机。

一道颀长高挑的身影出现在对面的房檐之上,无声无息,如影如魅。

晏鸿音的视线越过照壁看向来人,片刻后,垂下眸子继续手里的动作。

即使查出了罗剎教渗透临安府的情况,但晏鸿音不确定也不想赌锦衣卫暗使中是否有反水背叛者。

她离开临安府在即,锦衣卫据点内所有关于罗剎教的情报她必须要在过目之后予以销毁,不留存檔,以免打草惊蛇。

「镇抚使大可不必如此谨慎。」来人在几步间便行至门边,整个人都笼罩在白茫茫的诡异雾气之中,辨不清性别,是外界人对玉罗剎最多的形容模样,「罗剎教倒是的确未能找到渗透锦衣卫的缺口,不愧是比之六扇门更加铁板一块的朝廷护卫。」

「哦?」晏鸿音的声音也如伪装之时一样低哑暗沉,「看来玉教主在六扇门留了不少痕迹。」

「收买策反,无非钱权恩色四法。六扇门中的捕头并不是都像诸葛正我座下那四个弟子一般难啃,舍些银两美人,用些恩惠计策,着实不难。」

来人堂而皇之拉了椅子坐下,对晏鸿音暗自刺探的讯息竟是毫不遮掩。

但晏鸿音并没有丝毫动摇。

六扇门与锦衣卫不同,它是明面上的独立衙门,门中捕头捕快众多,由颇受皇帝信任的王侯诸葛正我统领。就算玉罗剎承认其中有罗剎教的人,晏鸿音也断然不可能去盘查同为朝廷机构的六扇门,甚至若是贸贸然向诸葛正我透露消息,反而会捲入锦衣卫不该捲入的党派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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