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鸿音于是不再理会玉罗剎,而是继续当着玉罗剎的面浏览罗剎教的消息情报,逐个焚烧。

玉罗剎发现他忽然有些着迷晏鸿音……或者说,更着迷。

不论是素色裙装,清冷矜贵的医者;还是说着直白露骨的话语,娇憨直率的佳人;亦或是面前这个端坐桌案之后,一身肃杀飞鱼服脊背挺直如一把出鞘绣春刀的锦衣卫。

玉罗剎从未如此欣赏过一个人,晏鸿音的存在让他觉得兴奋战栗,却又觉得事态全然在掌控之中。

晏鸿音察觉到了来自玉罗剎意味不明的打量,她头也不抬,冷声道:「玉教主若是来閒聊,便恕在下无空招待,走好不送。」

十分的不客气。

玉罗剎有些遗憾。

还是在家里好,至少还有个笑模样。

一声轻响,晏鸿音停下手中动作。

光滑圆润的瓷瓶被玉罗剎放在桌面上。

「你想要,我自然给得起。」玉罗剎再度出声时,已然是阿玉的温沉嗓音,「但若是这般轻描淡写的给了,我心上又会有些不痛快。」

晏鸿音伸手,瓷瓶却被一根手指死死压住,陷入桌面凹沉出一个圆形印记。

她并没有与玉罗剎过招,而是手指轻弹了两下瓷瓶,一丝内力随之探入瓶中。

晏鸿音耳尖一动捕捉到瓶中液体的迴荡,的确是情报中所言的天一神水剩余的量。

她收回手,手臂搭在太师椅扶手上,手指指腹微微摩挲,转而问道:「为何之前探查脉相时,你会是毫无武功之脉?」

晏鸿音的声音也不再伪装,两人几乎就差撤去面具与散去白雾的区别。

「本座金针封窍为求境界突破之时,从未想过中原也会有如此行径的妙人。」玉罗剎回答的很果断,尾音上扬,带着病美人阿玉所没有的戏谑调笑。

这是阿玉所不曾有的底气与恣意。

金针封窍。

晏鸿音冷哼了一声。

她在做金针封窍的决定之时,也从未想过,天下之大,偏偏就让她遇见了另一个同样采用百年不会有人动用此法的疯子。

「你想如何?」晏鸿音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瓷瓶,换了个随意的坐姿,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中原人你追我赶的游戏本座嚮往许久,今日入乡随俗倒是想领教一番。若镇抚使能抓到本座,天一神水,自当奉上。」桌上的瓷瓶被玉罗剎反手收入袖中,语气带了些居高临下的傲慢与玩味。

晏鸿音抽出手帕擦了擦手指,淡声道:「可,天亮为期。」

……

玉罗剎来的突兀,去的飘然,晏鸿音却半点没有要追的意思。

她将手中的情报尽数过目焚烧,自身侧抽屉中取出一锦盒拿在手中,这才站起身转动博古架上的机关,步入漆黑一片的暗室。

石门翻转声中,晏鸿音拿了墙边的油灯,缓步沿着阶梯向下,摇曳的烛火在玄色的冰冷麵具之上跳跃出暗影。

她有些改变主意了。

对玉罗剎这个人。

面具后的面容冷若冰霜,杏眼微敛,其中是方才压下的怒。

她出身后宫,生母低微,从懂事起便习惯隐忍,对修习武学之后更是自我约束,收敛情绪,不骄不躁,不嗔不怒。她的天赋很好,十岁便入了锦衣卫暗部,十三岁成了最年轻的暗部指挥使,身居高位,不露声色,矜贵凛然。

从未有人敢用这般放肆戏谑的目光打量她,更遑论还带着一种谋求掠夺的心思。

此时想杀玉罗剎,过于兴师动众且难以一击必杀,有违锦衣卫暗部行事准侧,给他一个教训,将人从临安府地界驱逐出境,将对峙的战场放在关外,搅乱罗剎教使其自乱阵脚,方为上策。

——想玩?

晏鸿音抬手转开面前的机关,门后是静候多时的锦衣卫,领头之人正是本该尚在昏迷之中的纪清。

晏鸿音打开手中的锦盒,红色绒布之上原本沉睡的蛊蝶们被气息唤醒,抖了抖翅膀,接连朝着密道出口的地方翩然而去。

「跟上。」

纪清扶着腰间绣春刀低头领命,无声无息地带着锦衣卫们自暗道鱼贯而出。

——奉陪到底。

***

玉罗剎走了一阵子,临安府很大,但是身后总黏黏腻腻跟着人,杀又不好杀,甩又甩不掉,换做是谁都是逛不好的。

他盘膝坐在临安府最高的一处塔楼屋脊上,抬头注视着月亮。

今夜的月亮并没有中秋时的交接圆亮,街道上的人群也少了许多。

这里的视野很好,各方街道与巷子都能尽收眼底。

打更的更夫打着哈欠,拖沓着脚步走街串巷,运送粪水的清道夫佝偻着身躯,偶尔开着的店铺檔口内,伙计的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盹儿,但总归透着寂寞的萧瑟。

临安府的夜晚,不该如此静谧。

玉罗剎低笑着摇头。

站起身,高处的风越发浩浩荡荡,鼓吹起他的衣袍,原本散去的白雾再度覆盖他的身躯。

他循着远处歌舞奏乐的声音,几个起伏,落在合芳斋屋檐上。

透过对面酒楼的窗户,看到摘了面具的锦衣卫靠窗而坐,纤长的手指间把玩着酒杯,另一隻手有节奏地拍打着椅子扶手,应和着一声又一声的琴瑟音律。

伶人们被请来为贵人献艺,笙歌燕舞间,为首的是个有西域血统的胡人,五官深邃,身材俊挺,手执摺扇温雅缱绻地唱着凤求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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