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鸿音带着将袖子也绑起来的花满楼一起往后院的药田里种药材。
「这边一列是板蓝根,它需要疏鬆的土壤,种之前需要用温水浸泡种子,让它的外壳变软……浇水时维持土壤湿润但不能有积水……」
「这边是车前子,它很好存活,最开始的时候捞一点水洒一洒就可以……」
「这些是白芷,和车前子一样很好存活,浇水不需要太多……我们平日里用的牙粉便是用它研磨所做,所以只有几棵,够用便是。」
「这边花盆里的是泡过的桔梗种子,它们需要比较温暖的环境才能发苗,七童如果发现它们发苗了要及时告诉晏姨,然后咱们一起将它移到田里。」
这座宅子的前院虽然不宽敞,但是后院却很是开阔,一边药田,一边菜地,十分的生机勃勃。
晏鸿音带着花满楼的手熟悉着药田和菜地的位置,半点也没有因为花满楼眼睛的问题就让他坐在旁边的意思。
小糰子也学得认真,脸上满是专注。
前院叮叮当当的声音终于在一个多时辰之后停了下来,晏鸿音去查看了一番新铺好的院子,检查了没有问题便给做工的人付了钱。
回到后院里时,晏鸿音见到小糰子蹲坐在田边,表情有些伤心。
她轻功很好,自然脚步声很轻,小糰子并没有意识到她就在不远处,自顾自地低着头,用沾了些许泥土的手去揉眼睛。
「手上脏,别揉眼睛,会疼的。」
晏鸿音用半干不湿的帕子擦干净花满楼的小手,并没有问小糰子为什么会缩在这里闷闷不乐。
花满楼听到晏鸿音突然响起的声音显而易见地吓了一跳,整个崽几乎抖了一下,但很快意识到是晏鸿音,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晏姨……」
「嗯?」晏鸿音将脏了的帕子团在手里,也不觉得药田边脏,就这么挨着小糰子坐下来。
「我……」小糰子犹豫了好一阵,低声道,「我真的能帮人看病吗?我的眼睛……」
如果这个问题问的是玉罗剎,或许那个傢伙会说出很多转移小糰子注意力,亦或者安慰小糰子的话,但坐在这里的是晏鸿音,玉罗剎此时此刻恐怕正在快马疾驰在前往兰州的路上,远水怎么都解不了近火。
晏鸿音几乎从成为锦衣卫开始便没有这么纠结过,她权衡了好一会儿,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她很想放柔和语气去安慰小糰子,但紧张之下说出来的话听上去却有些硬邦邦:「可能会遇到一些困难。人都会撒谎,有些人甚至会在生死关头仍旧撒谎,只是靠把脉和询问的话,会容易忽视掉一些浮在表面的细节……」
晏鸿音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面前的这是个只有七岁的糰子,不是暗部的锦衣卫,也不是医馆里曾经有的那些交流医术的大夫,她这么说话……
晏鸿音张了张嘴,又有些懊恼地合上嘴。
花小糰子的身体却朝着晏鸿音的方向靠过来,脸颊贴在晏鸿音的手臂上。
晏鸿音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小糰子,只能尽力放鬆身体让小糰子靠着。
「晏姨真好。」
小糰子有些奶的声音传入耳中的时候,晏鸿音着实愣了一下。
「晏姨就从来不会哄七童,晏姨说什么七童都可以相信,不用去猜晏姨说的是真还是假。」小糰子说着,又嘟囔着补了一句,「真好。」
晏鸿音:「……」
她觉得审问几十个犯人也比安慰这么一个小糰子来得轻鬆容易。
所以她这个时候应该说点什么?
所以玉罗剎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哦,不对,玉罗剎回来的话……
就又多一个糰子……
眼神飘忽着,晏鸿音又听到小糰子说:「晏姨,七童不学医了,七童就帮晏姨种药材。」
「嗯?」晏鸿音低头,有些不解。
小糰子抬头,语气认真道:「七童学医是想帮助别人,想让七童变得有用,可是如果为了七童的好胜心和自尊心,让病人得不到正确的治疗,那一定也违背了晏姨教我医术的初衷吧?」
晏鸿音的确有担心过这一点,但花满楼这隻崽真的是太……
没忍住抬手捏了捏小糰子的脸蛋,随后用指腹揉着小糰子微微有些粉的脸颊,晏鸿音轻声道:「学医和行医是两回事,别想不学习。从明天开始,你不仅要跟着我学医,四书五经,君子六艺都必须要学,明白了么?」
花小糰子慢慢张开嘴:「……这么多……的吗?」
在花家堡,花满楼也是有上老师教导的,但也仅限于读书识字,诗经传记,别说君子六艺,就连带有棱角的锐器他都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了。
「慢慢学,晏姨相信你。」
「嗯嗯!」
晏鸿音察觉到小糰子瞬间从方才低落的情绪中支棱起来,自觉哄好了崽,然后借着说到昨晚想好的事:「七童,过几日你玉叔会带回来一个孩子,和你一起上课长大,会比你大三岁多一点,是哥哥。」
「嗯,七童知道啦。」花小糰子身边最熟悉的亲人除却父母,基本就是一连串的哥哥,「七童会和哥哥好好相处的。」
「倒不是这个问题。」晏鸿音停顿了一下,想到西门家的灭门惨案和背后与朝廷、玉罗剎之间的牵扯,还是道,「除非得到晏姨的允许,你不可以在哥哥面前提起你的父母和哥哥们,也不能说自己的名字,可以做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