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鸿音绕过屏风走进内室,一刻钟后,一条被子被搭在了屏风上。

玉罗剎将被子拉下来抱在怀里,一边往贵妃榻走,一边长吁短嘆:「所以你真的在柜子里装了暗器?带毒不?毒性大不大啊?其实我是想塞两件我的衣服进去来着……」

晏鸿音的拒绝十分干脆:「休想。」

玉罗剎盖着被子躺在贵妃榻上,鼻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药香气,也不知道是不远处药柜里传出的,还是被子上浸染的。

一室寂静。

在另一道无法忽视的呼吸声中,两人显然都睡不着。

「你想让阿雪跟着我?」忽然,躺在床榻上的晏鸿音开口。

玉罗剎:「他想学剑,这我是真的教不了,实在不行就只能看送去哪个老不死那碰碰运气。」

「天下武功通一懂十,以你的本事,带他入道不是难事,之后便让他自己悟便是。」晏鸿音闭着眼,双手交迭规规矩矩地放在身前,「你在怕?」

晏鸿音说话的直接猝不及防让玉罗剎心跳失序了一下,张了张嘴,然后无奈的嘆气:「好吧……我是有点怕,但是在孩子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嗯?」

「唔。」晏鸿音也没说自己答不答应,只是应了一声。

十月末的金陵城并不像西北城市那样冷得刺骨,玉罗剎的被子盖着盖着很快就被他团在了怀里。

「阿雪这孩子……」玉罗剎斟酌着用词,缓缓道,「幼时便有些独,七岁学剑之后越发孤僻,练起剑来更是到了一种嗜剑如命的地步。所以那时我阿妹并没有选择送他去拜师,而是留在了身边练习我送过去的剑谱,耐心试图磨一磨他的性子再说。」

「若没有这次的大变,阿雪应当也不会变得如此偏激,说实话,性子已然有些左了。」

晏鸿音听着,见玉罗剎停下,然后开口:「仇恨驱使下的偏激,更容易修炼魔功,再加上他的剑术天赋,他甚至有朝一日可以差超越你。」

玉罗剎攥着怀中团起来的锦被,低声道:「然后活得浑浑噩噩,死得天下称讚?」

晏鸿音转头,透过丝绢的屏风看到另一边躺在贵妃椅上的身形。

「我的道不论善恶正邪,极情随心,守得住便能灵台清明,守不住便堕入万丈炼狱。」

玉罗剎睁开眼,脸颊贴在柔软的锦被表面。

他这一路走来,有挣扎泥潭的绝境,有身居高位的凛然,每一步都与死亡的刀尖擦身而过。

他没有依靠,没有退路,但是阿雪不一样。

阿雪有他。

他会给阿雪他所能做到的,最好的一切。

「阿雪心境不稳,性格偏激,又有復仇之心,他若是走道家名门正派的路子去练剑,也依旧能成为强者,何必来趟这场浑水?」

晏鸿音久久无言,过了好一会儿,玉罗剎听到屏风那边的人一直都在有规律的呼吸,也不急,静静等着。

「若我教他,锦衣卫内情报必定会留下他的弱点,倘若有朝一日他为祸江山,屠戮武林,锦衣卫想要杀他易如反掌。」

玉罗剎无声地笑了下,道:「但你也会护着他,只要他没有越过你的底线,朝廷的刀就永远不会指向他。」

晏鸿音:「……」

晏鸿音抬眸盯着床帐看了良久,拢起眉头,眼中浮现出疲惫:「你在试图利用我。」

「我只是在请求你。」玉罗剎将锦被放在一边,翻身从贵妃榻上下来,「请求你给阿雪另一种选择。」

晏鸿音听到玉罗剎的脚步停在屏风前,过了一阵,放置在屏风不远处的两架落地莲花灯被相继点燃。

「哪怕你会因为这个侄子被朝廷牵绊?」晏鸿音问他。

玉罗剎似是笑了一声,极轻极淡:「我以为,我会同你来到这里,就已经是一种牵绊了。」

莲花灯的影子影影绰绰投在并未拉起的床帐表面,在墙壁上照出光亮,也留下了骤然拉大的阴翳。

晏鸿音直起身子靠在迎枕间,抬手按了按眉心。

西门吹雪的身后不仅仅代表的是一桩惨案,更代表了这场夺嫡牵连而出的仇恨。

晏鸿音是锦衣卫,但又不仅仅是锦衣卫。

她不参与夺嫡很重要的因素就在于,身为皇室长公主,她的立场本就十分敏感,倘若她真的庇护了西门吹雪,那就意味着她几乎等同于站在了勾结西域杀害西门夫妇的大皇子对面。

然而……素来有贤明名声的二皇子,却并非当今圣上血脉,这其中真相牵扯还是当年她亲手拟写了摺子递给父皇的,父皇对此清清楚楚,是断然不可能让二皇子封储继位,扰乱皇室正统的。

这几乎就是一个死局。

晏鸿音的确统领暗部势力,手中沾染了不少鲜血,但作为医者,她也救过许多许多命不该绝之人。

从某方面而言,她实在是一个十分好懂的人,因为她的澄澈直率,所以她从来都不擅长这些真真假假的朝堂算计,阴谋诡谲。

「看来,那颗绿油油的果子,是二皇子了?」

晏鸿音眼神一厉,睨向屏风的方向。

「别紧张,就是随便猜猜。」

玉罗剎的影子映在屏风上,他很有礼数地屈指轻轻敲了敲屏风:「阿音,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可以进来聊聊吗?」

得了晏鸿音的应允,玉罗剎脚步一转从屏风后绕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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