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外纱,衣服绝对不透的!我哪里会让别人看我的阿音。」玉罗剎指天发誓。

其实这个主意是玉罗剎昨晚听晏鸿音说她扮做指挥使时出了纰漏才想起来的。

「你会犯这种疏漏,那就代表京城熟悉你的人,也知道这项不足。」玉罗剎手指轻点自己的喉结处,「既然如此,不妨利用一二。」

晏鸿音的身形比起真正的男子更为瘦削单薄,这在女子之中分外显眼,哪怕是江湖女子也十分鲜见,但若是西域擅舞的男子,为了轻盈起舞,他们的身姿大多瘦削有力,恰好与晏鸿音相符,而只需要稍稍改变晏鸿音之前易容手法的粗糙,加上些许缩骨挪移之术,便会十分完美。

晏鸿音的视线落在玉罗剎说话时微动的喉结上,忽然道:「之前你黑衣蒙面抢夺画像之时,我并没有看到这里。」

背影身形可以骗人,但咽喉这种脆弱的部位,极少有人能通过改变此处伪装性别。

那次晏鸿音打斗之时特地留意了对方的脖颈处,发现平滑光洁之后是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过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剎的性别。

现在想来,那恐怕是玉罗剎内里不足无法白雾蔽体,所以用了这种法子来迷惑他人。

玉罗剎得意扬眉:「干坤大挪移中就有骨骼挪移之法,我年少讨生活的时候,这手缩骨救了我不少次呢!」

玉罗剎在关外雌雄莫辨,神秘诡谲的传闻,可不仅仅是因为那层内力外放的白雾,还因为这人时不时心血来潮散去白雾遮蔽之后,凭心情时男时女变幻莫测的模样。

***

王怜花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他这几日被晏鸿音认出来的次数变多了不少。

他在金陵城没什么事,便用各种身份穿梭在晏鸿音身边,偶尔同她说两句话,此前只要不是他主动凑上去露出破绽,晏鸿音从未发觉过他的易容。

但是这两天,他居然有几次同晏鸿音擦肩而过的时候,总是隐隐发现晏鸿音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他。

虽然只是怀疑并非看穿,但这对晏鸿音来说已经是件很不寻常的改变了。

还有……这几日晏鸿音身上的某些感觉似乎有些微妙的变化,整个人并不似之前那样紧绷冷持,多了丝说不出来的味道。

那种感觉……有股熟悉又陌生的西域味儿。

王怜花立刻就想到了晏鸿音身边那隻不省心的西域猫。

这日,瞅准晏鸿音带西门吹雪出门爬山的时机,王怜花找上了玉罗剎。

玉罗剎正带着花满楼在屋子前面烧佛经。

这种堪称暴殄天物亵渎神佛的事儿,玉罗剎做起来一点都不心虚。

他盘膝坐在炭盆旁边,一边抽查花满楼的背诵,一边在花满楼小脸肉疼的表情下往炭盆里面丢竹简书籍。

只要是花满楼背下来的,玉罗剎一本都没留。

这些原本存放在暗室里的竹简是花满楼心头所爱,平日里就算翻阅都是小心翼翼的,哪里能料到玉罗剎会有这种行为。

这让花满楼在被抽查到不管哪一本的时候都悬着一颗心,玉罗剎哪怕只问一个问题,他在脑子里都能飞快将整本书都默背一遍,不原让玉罗剎曾经亲手为他准备那些竹简书籍的心血,有一丝一毫的浪费。

「玉叔,真的要全部烧掉吗?」蹲在炭盆旁边的花满楼感受到那种灼灼的热浪,皱着脸,脸上满是心疼不舍。

「你既然已经学会了,这些东西留着便没有什么用处了。」玉罗剎嘴上回答,手上的竹籤还拨了两下炭盆里燃烧不均匀的竹简,「今日便查到这里,明日继续。」

「嗯……」花满楼暗下决心,赶在玉叔的动作之前,这两天一定要好好再看一遍剩下的藏经。

「还想学武吗?」玉罗剎问。

在初初将花满楼带到暗室里时,玉罗剎曾经问过花满楼,想要学习怎样的武功,亦或者学武是为了什么。

花满楼同玉罗剎、晏鸿音、西门吹雪都不一样,他没有家仇,没有国责,不必在刀尖血海中求得生存。

正相反,他拥有富庶美满的家庭,如珠如宝般疼爱他的父母兄长,除却这场令他失去光明的大变,花满楼的前七年,以及之后的几十年,都是可以预见到的,常人所艷羡的一帆风顺。

所以在面对玉罗剎的问题时,花满楼并没能给出回答。

看不见之后,他的自尊驱使他想要变强,想变得不那么依靠他人,可是他变强的意义是什么,学习武功又用来做什么……这些都是小小年纪的他从未想过的问题。

可现在,花满楼表情严肃,规规矩矩的跪坐在玉罗剎身前,语气坚定,一字一句道:

「我喜欢我曾经能看到的一切,也喜欢现在听到的一切,哪怕是一阵风,一缕香或是一滴雨。」

「这世上从来没有黑白分明的善恶对错,我没有自己的眼睛,所以我会试着用其他人的眼睛去看一看天地万物,人事悲欢。」

「我不想手握利刃,也永远不会用武功去审判一个人是否应该被夺去性命。因为我不是律法亦不是神明,我只是一个不想在危难之时再度退后的普通人。就像晏姨和玉叔庇护教导我,哥哥在危难之时将我护在身后一样,我明白黑暗绝境之中被拉出泥沼的感觉,我想要去保护需要保护的人,去应答说出求救的人,这样……或许将来会出现很多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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