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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暗处的晏鸿音与玉罗剎将一切看得真切。
陆小凤这个孩子似乎在探案上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灵敏嗅觉,即使那个孩子眼珠乱转想着转移陆小凤的重点,但陆小凤盘问的方向却始终没有偏移。
晏鸿音几乎都有一种想将陆小凤收入锦衣卫的想法。
但也只是想想罢了。
陆小凤这孩子太飘忽,身上有种与楚留香一样的感觉,就像是风,这样的人大抵天生不适合属于哪里,而是适合广阔的天地。
「罗剎教少主?」晏鸿音问。
玉罗剎道:「为了保护阿雪,我让人随便抱了个孩子在教里,只说是我的血脉,其他的事,等到阿雪长大了再处理便是。」
「阿音怎么看?」玉罗剎指了指西门吹雪和花满楼的方向。
「阿楼走的是人间道,阿雪走的是无情道,二者相生相悖。」晏鸿音语气平静说,「武道初立时本就心境不稳,他们不适合再养在一处了。」
「阿楼的心被阿雪问乱了啊。」玉罗剎思忖,「不过也好,趁热打铁稳定心境,并不是件坏事。」
「知道那梨花印记的,普天之下不超过五人,而如今在洛阳城的,只有一个。」早在三个小孩决定以身犯险查探的时候,晏鸿音手下的锦衣卫便已经顺藤摸瓜查清楚了洛阳城腌臜事情的底细。
因为龙小云交代的梨花印记,幕后之人是谁已然呼之欲出。
这原本是一个针对晏鸿音的局。
那洛阳知府继续查下去定然会查到梨花印记,到时候上达天听,拐卖妇孺、与二皇子密谋意图造反的罪名便会直接扣在拥有玉佩的晏鸿音身上。
「陆纲?」
「嗯。他是当初下令用西门夫妇激化罗剎教对朝廷仇恨的人。」晏鸿音看向站在那里,面色冷然偏执的西门吹雪,「仇恨种得太久太深,要拔除就来不及了。」
「阿雪如今由你教导,我自然是信你的。」玉罗剎明白晏鸿音想要做什么,他温温和和地一笑,执起晏鸿音的手,轻轻吻了吻那修长微凉的指节,「辛苦阿音了。」
***
三人将山洞里关着的孩子尽数带出来,随后陆小凤坏心眼的在山洞里印下了几个罗剎印记,这才报官来将那些孩子带走了。
只不过带走龙小云的并不是他口中说的大侠爹,而是李寻欢和阿飞。
花满楼和陆小凤被突然出现的玉罗剎一手一个拎着离开,倔强站在那,就连脊背都写着「我没有错」的西门吹雪,等来了轻甲黑衣,半张面具遮面的晏鸿音。
「阿雪,当日他带你来时,曾对你承诺,会让你亲手復仇。」
晏鸿音走到西门吹雪身前,朝他伸出手。
「他就在这洛阳城,你可准备好了?」
西门吹雪的眼中迸发出一种惊人的灼热,带着燃烧一切的火焰与疯狂,偏执与恨意。
他紧紧攥住晏鸿音伸出的手,他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
……
陆纲的武功放在江湖之上,虽属一流,但在晏鸿音面前却真真算不得高明。
不仅仅因为晏鸿音自幼与他一同长大,她熟知一切陆纲所习得的东西,还因为陆纲的心思,早在许多年前就不在武学之上。
但对于西门吹雪这样一个才入道不久,尚未修习内功的孩童而言,对上陆纲,无疑于蜉蝣撼树。
陆纲在看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晏鸿音时神情没有一丝慌乱,只是一种带着讥诮的平静。
他只觉得,晏鸿音是自甘堕落去做帝王手中染血的刀,听话的狗,永远这么听话,不懂得去挣脱锁链的可怜人。
晏鸿音没什么同陆纲说的,她给过陆纲太多次机会,但陆纲并没有抓住。
所以摆在他们师兄妹面前的,便只剩下清理门户。
洛阳的冬日花草沉寂,山岭荒芜。
晏鸿音沉默地拎着被她废了气海丹田的陆纲与西门吹雪,来到一处荒凉的山地之间。
她解开陆纲的穴道,将腰间特意带来的剑递给西门吹雪。
陆纲看出了晏鸿音想做什么,怒极反笑:「你便是这样来折辱于我吗?让我死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手里?!」
「你死在我手上,不过是脏了我的手。」晏鸿音气起人来,远比玉罗剎还懂如何捅人心窝子。
因为她说话时的语气、神情、眼神都极其平静,就像是说着什么平常且本就如此的实言。
「但是你死在他手上,足以让一把绝世好剑醒来。」她道,「师兄,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做无意义的决定。」
「我不会插手你们之间的对决,若你赢了,我便放你走。」
「若他死在我手上,你也肯放我走?」
「是。」
陆纲别无选择,他用掌心擦去唇边血迹,冷笑着拔出手中的绣春刀,不屑道:「那便来看看这把剑会不会折在你面前吧!」
陆纲习武三十载,哪怕气海被破,内功被废,也不是西门吹雪这样一个还未曾真正学武的孩童能对付的敌人。
但晏鸿音却对西门吹雪道——
「阿雪,杀了他。」
林间昏鸦惊起,在晚霞里化作摇曳的暗影。
西门吹雪抽出手中的剑。
他的眼睛一如冬日夜空中的星辰,亮得仿佛在燃烧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