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鸿音却睁开眼看向他,亮若寒星的眸中满是笑意:「不,我都信。」

玉罗剎撇嘴。

晏鸿音的性子有多难搞,这世上恐怕再没有第二个人比他更清楚了。

「你说的这些,比起之前公主祭祀之类的鬼话真了不知道多少。」

「况且,」晏鸿音自水中浮起走上来,靠着玉罗剎在岸边坐下,道,「你真以为我选择封了记忆,就是让你同失忆的我再重新认识一回?」

玉罗剎将外袍披在晏鸿音身上:「不是吗?你不信我不就是因为我是个弃恶从善的魔教头子?」

阿音的体质与他并不相同,王怜花曾经提起过,阿音幼时因为服用太多寒性药草的缘故,体内淤积过不少寒毒,虽然在之后被王怜花渡走,但到底对她的身体造成了影响,平日里她时时刻刻运转内功心法便是如此,她若是真的生病,比起旁人而言要更艰难些。

「那倒不是。」出乎玉罗剎意料地,晏鸿音竟然直接否定了他的说法,「倘若你是那种心怀天下的正道大侠,恐怕我就算救了你也绝对不会于你成亲。」

「为……」玉罗剎刚发出一个声调,便想明白了什么,「也是,你向来对武林正道多有看不上。」

「朝堂有清流之臣,亦有贪-污之鼠,水至清则无鱼这种道理我怎会不明白?」晏鸿音恨铁不成钢地斜睨了眼玉罗剎,「那些武林正道有道貌岸然之徒,也有一心为民为侠的义士,我总不会一桿子尽数看歪。」

「我的性子随我娘亲,自幼便十分霸道。虽然按照你说我的亲生父亲并非圣上,但幼时我曾经问过娘亲为什么不喜爱父皇,她告诉我……」

晏鸿音抬了抬胳膊,湿哒哒的衣服贴在身上难受极了,便往玉罗剎的方向一伸。

玉罗剎十分自然地捏了晏鸿音的两隻袖子,开始任劳任怨地干活。

晏鸿音看着玉罗剎的动作,接着移开目光,低声道:「娘亲说,如果她因为外貌才情看上一个男子,但那个男子心中永远有比她还重要的女子或事,那么她宁可与这个人只做露水姻缘,享受当下欢愉,不去做谈情说爱之事。如此抽身之时也断然不会拖泥带水,伤人伤己。」

玉罗剎的动作一顿,抬眼与她对视。

晏鸿音的脸颊带着酒意上涌的微红,她的语调很慢,话语也并不那么掷地有声的坚决,却带着一种不容迴转的固执。

「我那时曾对娘亲说,我定会选一个满心满眼只有我一人的郎君。」

「他不能是京城里迂腐纨绔的世家公子,要能陪我红尘喧嚣,纵马各州;他不能是江湖武林中义字当先,满嘴仁义道德的名流大侠,我救人,他要能陪我製药,我杀人,他需得为我递刀。」

「若没有这样的一个人,我宁愿独身一人也不会像娘亲一样做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娘亲曾言年少时若见过足以惊艷的人,之后便会再也看不进去其他的身影。但我不同,」晏鸿音勾唇而笑,眼底流露出从前玉罗剎从未见过的光亮,如火如烛,仿佛燃烧着的冰,「倘若我看中了谁便一定要将其抓在手中,自此红尘遍野在我眼中,他便永远惊艷绝绝的那一人。」

玉罗剎手中的衣袖已然干爽,柔顺的面料自他手背处擦滑落下。

「阿玉,世间皮囊姿容美丽之人,她偏生只看到了你。」没有人比晏鸿音更了解她自己,而从方才这人的描述中,晏鸿音却能看出当初的她心中存着怎样的心思,当下笑晲着他,「你却只觉得是她捡人的眼光不好?」

玉罗剎没反应过来晏鸿音突然说起这个是为什么,只是短短的时间里,他心中从前诸多对两人关係的认知,亦或者是他认为阿音眼中他的模样都被彻底推翻了个遍。

「我或许没有作为锦衣卫的记忆,但我了解我自己。」晏鸿音略想了想,面上露出些许好笑之色,道,「我从不做毫无意义的选择与举动。」

「她查案缉拿之人被关入天牢,而唯独你却被她留在身边,为什么?」

一隻手撑在玉罗剎身侧,晏鸿音侧身过去面朝着玉罗剎,另一隻手安抚性地轻轻抚摸着玉罗剎喉间因为泡了水而微微泛白的伤口。

玉罗剎下意识向后一仰,呼吸乱了片刻。

「她有无数种方式来看住你以免你兴风作浪,却偏偏选择了最麻烦,也是最容易露出破绽的一种。」

晏鸿音徐徐挑着唇,声音里染上了明显的笑意。

「因为,他们是锦衣卫的囚徒,而你……只是她的囚徒。」

「傻不傻?平白浪费那些时间。我封去我的记忆,不是让你来与我试探对抗。」先前的锋锐的攻击性被她尽数收敛了起来,晏鸿音此时看着玉罗剎的眼神带着一种鼓励的意味,「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自己。若阿玉想知道什么,想问什么,与其猜测试探,直接来问现在的我,岂不是更好?」

反正,不论之前的她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扭捏的事,亦或者蠢事,都与现在的她无甚关係,她对戳破那些小心思小彆扭半点心上的妨碍都没有。

玉罗剎却是猛地抬手抓住晏鸿音流连在自己喉间的手,眼神灼灼间喉结滚动,他张了张口,好半晌,才吐出干巴巴的一句话:「那你……喜欢吃螃蟹还是烤小羊羔?」

「???」晏鸿音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你想问的就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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