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方才在晏鸿音面前扯七扯八的玉天宝,和才说了罗剎教教主将死的宫九,脸上的神情变得十分精彩。
玉天宝瞳孔震颤,神情恍惚,咽了口水小声道:「天宝,见过……父、父亲。」
那个记忆中霸气危险,说一不二,威慑关外的罗剎教教主,怎么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就变成了……这个……这个样子……
玉罗剎毫不忌讳地偏过头去,笑眯眯应了:「乖。」
玉天宝连忙将脑袋点成了小鸡啄米。
「说说吧,叶少城主来本座的罗剎教,是想找什么宝贝?」玉罗剎只是换了个坐姿的功夫,周身便透出危险冷冽的气场,杀意逐渐蔓延开来,让小糰子不由得靠近了晏鸿音几分。
宫九却是身子一抖,脸侧微鼓,像是在咬牙隐忍着什么。
叶孤城扛着大部分的气场压制与杀意凛冽,不一会儿,额角便沁出汗水,手臂、手指、身体开始接连颤抖起来,就在他咬死最后的倔强不肯屈膝,眼见着就要受伤之际,玉罗剎的气场陡然一收,外放的内力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身上突然去掉一座大山,叶孤城连连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但神情已然没有之前的冷清矜贵,显得有些狼狈。
一直暗自咬牙的宫九也鬆了一口气,后退两步用桌角抵住后腰稳住发软的双腿,坚持着没有瘫软在地。
「南海叶孤城,见过教主。」叶孤城站稳身子,苍白着脸颊朝着玉罗剎抱拳见礼,「家父身患沉疴之疾,所配药方中缺少一味『黑玉竹』,听闻这药材曾在关外出现过,后被进献给了教主,这才特意前来,教主若肯割爱,但有驱使交换,晚辈与白云城定无不应。」
「黑玉竹?」玉罗剎听都没听过这东西,转而看向一脸恍然大悟的玉天宝。
玉天宝小声道:「是前两年扎木合送过来的礼,后来孩儿瞧着那东西长得奇特,便从孤竹长老手里要来了。」
玉罗剎没再说什么,但叶孤城闻言,握拳的手收紧,眼中光芒大盛。
晏鸿音若有所思的视线在宫九身上一掠而过,然后将小糰子拽着自己衣角的手鬆开,沉声道:「从今日起,你便跟在我旁侧,罗剎教的事不允许再牵扯半分,课业也不能落下。」
小糰子的眼睛很快雾蒙蒙了一片,可怜巴巴地看着晏鸿音:「那阿姐会教我习武吗?」
晏鸿音冷酷道:「我早就说过,你的体质无法习武,还是安心从文罢。」
小糰子抽了抽鼻子,身子一扭跑到宫九身边抱住宫九的大腿不吭声了。
宫九冷不丁被这么一碰,好险及时用手撑住了桌面,这才没有出丑。
「你也跟着一起来,在本宫没说放你走之前,最好不要想着偷溜。」晏鸿音看向宫九,「你很聪明,应当明白没有本宫的允许,你出不去罗剎教。」
「哦……你还不认路,更出不去。」
宫九:「……」
不认路怎么了!不认路照样能出得去!
下山需要认路吗?一直往前走不就是了!
但曲雅公主身边跟着罗剎教教主,她不放人的话……
宫九低着头,眼中的光芒明明灭灭。
「我没想一直拘着你。」晏鸿音道,「只是不让你添麻烦罢了,待到罗剎教此间事了,你随意去向何处。」
太平王府里的事儿也不少,太平王这两年接连战事失利,南疆那边虽不至于失守,却被外族掳去不少百姓财物。
此番太平王妃被查出是来自外族的奸细,虽然已然自杀,但这些年来传递的京中情报数量尚未可知,牵扯的细枝末节不在少数。
宫九孤身在外,派人跟着,说不定还能接触到其他的外族势力。
再加上太平王对那王妃情深,这个儿子更是愧疚深重,若是宫九日后拒不归朝,倒是一个名正言顺收回太平王兵权爵位的缘由。
叶孤城的事不适合此时谈论,晏鸿音便没有说什么。
最后看向身后缩成一团的玉天宝。
「至于你……」
玉天宝连忙举起双臂:「您说做什么孩儿就做什么,不存他心,绝无二话!」
玉罗剎轻笑了一声。
晏鸿音嘆了口气:「你过来,我替你重新包扎一下伤口。」
宫九那一匕首不轻,位置更是伤在腰腹,玉天宝方才那么折腾了几下,伤口早就张了口子渗出了血来。
***
接下来的两天,便在晏鸿音与孤竹几人的斡旋中悄悄溜走,玉罗剎在教中来无影去无踪晃了几天,回来只感慨他都有些陌生这地界,引来晏鸿音十分无语的一瞥。
直到第三天,两人才腾出手来,再度抽出了那封署名写着苏梦枕的请柬。
顺着信笺中所说的路线,两人逐渐深入昆崙山脉,最终停在了一处山谷的入口。
玉罗剎摩挲着手指,道:「昆崙山脉地势复杂,险象丛生,哪怕是我也不敢言尽数踏寻,但是这里……」
他是知道的。
当地人称呼此处为死亡谷,因为只要是误入此处的人,没有一人能活着走出。
在这里生活的放牧者,宁愿让羊群马匹因为没有牧草果腹饿死在戈壁滩上,也不敢驱赶羊群马群,进入这个看似牧草繁茂肥沃的深谷。
山谷入口两侧是冰雪皑皑的山峦蔓延至天际,不远处却能看到碧绿澄澈,未曾结冰的湖面在阳光下波光粼粼,一切都显得那么古老而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