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芸趴在栏杆上,懒洋洋地看着两岸的山峦。夹杂着河水腥气的湿润微风擦着她的额头吹过,将她额前的碎发拂起,让她眉间有些瘙痒,但午后的太阳暖呼呼的,晒得她有些发困,就懒得去打理了。
「是呀!之前经过的那段城墙你没看见么,那段城墙就是潼关的城墙。」
王瑾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情非常愉悦。
「潼关啊……」乔芸听到这个地名,才打起了几分精神。
她在心里算了算,眼下已经是开元二十七年,也就是公元七三九年。那再有十七年的时间,潼关就会落入战火之中。
那会儿她可是才二十九岁呢。
不行不行,得儘快到南边去了。
就算要在长安洛阳两地多逗留一些时日,扬州也不可不去。
「不过,阿芝姐姐的家不是在长安么?」
王瑾芝闻言,笑了笑,说:「话虽如此,可我家在洛阳也是有别院的。虽然不大,但远比长安那边住着舒坦。这边有洛水伊水,比那边雨水多些,人离水近了,活着也滋润。」
说着,她神神秘秘地眨了眨眼,附到了乔芸耳边,悄声道:「这边的物价也比长安便宜。我帮阿娘看帐时核算过,每年四月份我们王氏都要跟来伴驾,在这边丝毫不顾节俭地奢靡一个月,花销跟在长安平日里生活却是一样的。」
嘶……是这样吗!
乔芸附和地点点头,随后话锋一转,问道:「对了,阿芝姐姐,你对你的生辰宴有什么想法吗?虽说管家的是你的伯母,可这毕竟是给你办的宴会,她总得考虑到你的喜好吧?」
王瑾芝抿了抿嘴,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确实,大伯母是疼爱她的,这次宴会必定会来问自己,想办成什么样。
「左右就是摆摆酒席,请交好的那些家族来参加。外头男人们我不知道,我肯定是要跟姐妹们一起在赏花玩乐的,最好吃过酒席就能出去玩。」
「那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你突然这么一问,我还真想不到。」
乔芸遂从袖子里拿出一折写满了字的纸,递了过去,笑道:「你看看,这是我这几日拟的食单,你觉得哪一个好?」
王瑾芝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这已经是胸有成竹了呀?」
一边笑,她一边接过菜单,看了一眼。这一看,她笑不出来了。
乔芸罗列了六种方案可供选择,从酒水、菜品、点心到果盘应有尽有,菜品名字也很好听,什么前程似锦、大吉大利、一帆风顺、展翅高飞……关键是她还给每一道菜都写明了用料和做法,还把每一道菜什么味道、什么口感都写得清清楚楚!
看个食单,愣生生把她看饿了!
……
船隻转过弯这个来,速度加快了。从黄河拐进洛水,便彻底踏入了伊洛平原,河面上大大小小的游船越发多了。
终于,在一个清晨,王氏的大船吱呀一声,缓缓靠岸,停泊在了洛水畔的码头旁。
众人收拾好行李,准备下船。
来干这些日子一直没见到,毕竟一船都是女眷,他一个男丁怎么说也不好往上面挤。等乔芸再见到来干时,却看他面露菜色,嘴唇苍白,眼筐乌青。
「你这是怎么了?」
「别提了,东家,我晕了一路。这不终于脚踏实地了,我才好些。」
谷雨面露幽怨地瞥了他一眼:「谁知道他晕船!这一路上吐下泻的,王家的管事一早就给他拿了晕船药服下,吐是不吐了,可还是晕。原本王管事还想带着他学点管人的本事,一看他这样,就算了,让他在床上躺了一路。」
太原王氏的管事,肯定有那么些独到的本事才能在这么大的家族里坐稳交椅,他肯提携,这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造化,自家男人走了大运被人家瞧中,可居然因为晕船硬生生错过了!
难道他真的没福消受?
这哪行,回头乔芸发达了,乔府里需要管家了怎么办?难道要让东家撇下他这个跟了这么久的人,去雇外人不成?
王瑾芝在一旁笑道:「那你别躺,应该坐在窗子底下,或者多到甲板上吹吹风,看看风景。」
「这不是头一次坐船,没经验嘛。」来干憨厚一笑,挠了挠后脑勺。
崔夫人看起来跟云雪媚聊得很投缘,她握着雪媚娘的手,恳切道:「云妹妹,你们可有找好下榻的地方?」
「还没有,不过鼎食记会替我们打理的。」
「嗨呀,那不就是住客栈?这多费钱!牡丹花期的时候客栈贵着呢。你们也就四个人,不如就在我们府里住下吧。」
「已经蹭过您家的船了,怎么好再厚着脸皮去您家住下,那外面的人要说我们閒话的。」云雪媚淡淡地笑着,不动神色从崔夫人手中抽回自己的双手,动作幅度和礼节拿捏的恰到好处,既显露出婉拒的态度,又不会让人心生不适。
乔芸灵机一动,衝着王瑾芝招了招手,道:「阿芝姐姐,你来。」
王瑾芝便把耳朵凑了过去。
乔芸附在她耳朵边一阵叽叽咕咕,说完笑道:「如何?」
王瑾芝比了个大拇指:「有意思。」
接着,她便朝崔夫人走了过去,说道:「娘,还是让她们住在外面的好。」
「这是怎么说?」崔夫人挑了挑眉,嗔道:「你不是同乔妹妹相处得很好么,还把人家往外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