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一笑,把红绳递给她看,很乖巧的样子,「避邪。」
她没有多想,看外面天色不早了,便说:「小叔叔先画吧,我去做饭。」
她出门的时候,他眯起眼睛,目光下意识跟随,她那宽大的僧衣一样的布裙子下,一隻脚正翘着跨过门槛,踝骨处露出一丝红痕,若有似无地缠绕,无端让他觉得很紧。
他低下头,嘴角朝自己腕间轻轻一碰,银铃轻轻响起,其中似乎有无限愉悦。
第42章
就这么一个画一个绣, 布料经纬之间,夏季的尾巴就扫过去,转眼到了入秋, 绿腰去昭觉寺交货,上次向她讨教如意扣做法的小媳妇巧玲,现在已经和她很熟了,也要跟着去凑热闹。
那老喇嘛收了货,拆开外面的绸布一看,立刻老泪纵横,摸着一幅绿度母的绣像, 口里「度咧苏哈」的念起来, 把绿腰和巧玲两个人晾在一边, 倒让她们有点尴尬。
「那个……」绿腰想问钱的事, 老喇嘛挥一挥手,召来个小沙弥, 领她们到旁边一间明黄色的偏殿, 两个人入乡随俗,也跪坐着上了蒲团, 端上来的青稞茶很苦, 她们都有些咂舌。
两个人小声閒话着, 一直等老喇嘛把经念完了,才悠悠地过来,一坐下, 首先对绿腰的绣工大加讚赏了一番, 并认为她很有机缘, 请她入他们的教,这可把绿腰吓了一跳, 她急忙解释,自己只是想挣点小钱补贴家用,她的性子不适合信教,由此婉拒了这事儿。
老喇嘛并不怪罪,似乎很能理解,还说很多人来他们的庙里,不是求发财就要升官,求子孙的已经属于对菩萨很客气的了,绿腰不求佛告神、靠自己手艺赚钱的这种行为,在他看来,才是真正的有灵性、有佛缘。
并在说完后给她付了额外倍数的钱,说她復原了好些以前已经湮灭的古壁画细节,这简直是神迹,绿腰这才回过味来,原来老喇嘛刚才的情绪失控是因为这个,不过这些底图都出自严霁楼手中,大约是那本被她那个公爹撕掉的书的功劳吧。
老喇嘛又催促她赶快绣下一批,他们寺的堪布(方丈)已经决定把这些东西供奉起来了,至于她上次做的那些绣垫,因为手艺太好了,没人敢坐,大家都以为那是贵重的藏品,只敢把头放上面,不敢把脚和膝盖放上面,听得一旁的巧玲哈哈大笑,绿腰反倒有些赧然。
领到下一批的料子,绿腰她们就离开了,从寺庙阶梯往下走的时候,巧玲的髻开了,头髮被风吹散,手忙脚乱的时候差点跌下去,绿腰跑下去扶住她,不小心撞到旁人,便赶快道歉,那人倒丝毫不在意,提着鞭子,头也不回,朝台阶上面去了。
绿腰回头,见那人穿一身毛皮子衣服,这么热的天,也不知道换下来,大约是附近的藏民吧,他们住的地方海拔高一点,昼夜相差大,与山底下不同。
这人进庙先上了三柱香,看见大殿里面的绿度母唐卡,立即露出兴味,盯着看了好久,叫敲钟的小沙弥把老喇嘛叫过来,问说:「上师,你这个卖不?」
「不卖。」
「卖嘛卖嘛,我有钱,你开价。」男子还要纠缠。
老喇嘛横眉怒目,「多少钱也不卖,这是无价之宝。」
等老喇嘛走了,男人勾着鞭子,悄悄把小沙弥叫过来,从皮袍子里面掏出一块牛皮糖样的糊状东西,「你给我说是谁绣的,我把这个糖给你。」
那脸蛋紫红的小沙弥,显然是被糖给勾动了,眨着眼睛问:「真的?」
「谁骗人谁是狗娃子。」
小沙弥小声道:「是个汉族的女的,头髮黑得很,长得很。」
「哪里人?」
「嗯……听说是倒淌河村人。」
男人哈哈一笑,朝小沙弥头上挼两把,「乖。」
看男人要走,「哎,我糖呢!」小沙弥大叫。
男人头也不回,朝后面一扬,抛出一道弧线,稳稳地落在小沙弥摊开的的手心。
小沙弥怕那糖融了,赶快填到嘴里,紧接着就跳脚,「呸呸呸!」
男人大步踏出门槛,听见后面小傢伙郁闷地喊:「啥糖嘛,明明就是个泥疙瘩,央拉雍措,你就是个坏种!」
男人哈哈大笑。
直到一路走下台阶,依旧听见小傢伙追出来在山门喊,「告诉你吧,那个女人叫巧玲,不要认错了,头髮和你一样卷!」
「多谢!」
见央拉雍措消失在山底,小沙弥抱着肚子滚在地上大笑,「叫你狗娃子骗我,哈哈哈!」
绿腰和巧玲在村口分开,巧玲回家给女儿做饭,绿腰则骑马向镇上的书院去。
乡试时间快到了,严霁楼近日都在书院学习,之前他分心帮自己画唐卡,耗费了大量温书的时间,挣到的这笔钱,理应有他一半。
在去书院之前,她先在镇上绕了一圈,到棉花铺新弹了两床被褥,天马上就要凉了,入夜肯定冷,到时他要冻出个好歹,影响了乡试发挥,别人还说她这个长嫂不知道体恤小辈。
弹棉花费时间,中途,她到隔壁成衣铺子去做了两套新衣裳,一套给自己,另一套也是给自己。
不是舍不得钱,而是寡嫂给小叔子买衣服,穿出去怕惹人嫌疑,况且她这个小叔,性子孤清,眼光挑剔,她的品味,他不一定能瞧得上,他要是缺衣服,自己个儿买就成了,而且照她看,他似乎在穿这方面,一直都不吝啬,一个男人家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