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以前不是,据说年轻时候还是个将军,入赘到大官家,后面在战场上伤了子孙根,被自己岳父家退货了,发配到咱们这个偏远地方来,从此以后人就变态了。」
看着渡船下的波涛,她不禁干呕起来。
「没事吧,姑娘。」船家好心问。
绿腰摇摇头。
什么底也迦,什么鸦片,她又不傻,怎么会真的把自己葬入这种活死人墓呢?
早在动身之前,因为舍不得悬崖货场上,南方老闆赠送的香料,所以早打包好预备一齐带走,只是没想到后面会发生那些事,这香料又竟然会帮她发挥这么大的作用。
红眉以为她失了心气,其实一切都只是障眼法罢了。
从此以后,她不再欠任何人的了。
包括她的小叔叔。
她有想过利用他,帮自己摆脱那些不愿面对的回忆,然后带自己离开,可是现在,既然他也利用过她,那么他们两清了。
绿腰吐得厉害。
她一面捂着小腹,一面想:严二这么厉害,还不是才考了个什么榜眼,她只知道状元,可不知道什么榜眼。
她未来的孩子,如果是男娃,一定要考到状元,然后弄死他爹,如果是女娃,那就再考到状元,然后弄死他爹。
这个严霁楼这么坏,或许将来是个大奸臣也说不定,何况他还说过他要做大贪官,这样也算为民除害。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第75章
春夜, 关中驿站,一灯如豆。
房间摆设低调文雅,文房四宝, 香茗悠然,如今功名在身,自然与从前不同,不必再住草房,更不必再受驿卒刁难。
严霁楼坐在灯下。
数日殿试前,他应京城的那位谢世子之邀,前去府上赴宴, 他本以为等待他的, 会是那位尚书大人的指教, 没想到, 竟然是尚书家的小小姐。
谢逸告诉他,妹妹是家里最小的, 正是碧玉年华, 从小受尽全家宠爱,父母正想招个东床快婿, 与此同时, 他的尚书父亲, 亦很欣赏他文章才能。
话已至此,几近明说。
交易的序幕,在尚书家的后花园里。
严霁楼看着对面弹琴的少女, 娉娉婷婷, 指间行云流水, 琴音泻出,正是一曲高山流水。
此时春日正盛, 他脑子里却是一片大雪纷飞。
冬日的火炉旁,木柴不时发出轻微哔剥声。桌子上放着一架廉价古琴,木质做工都不甚考究,那是他跑遍雍州城买来,城市太小,买不到什么好的。
寡嫂坐在琴前,连起手的姿势都不会,胡乱拿指尖勾两个音,然后转过身来,羞赧地摇头,「我不会。」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一幕很动人。
他坐得半边身子有点麻了,又想到,钟子期死后,俞伯牙立即破琴绝弦,终身不再鼓琴,钟子期一介樵夫,戴斗笠、披蓑衣、背扁担、拿板斧,整日在山间地头穿梭,不影响他作伯牙的知音,不需要什么身外之物,一句「巍巍乎若高山,洋洋乎若江河」,就够了。
至于寡嫂,甚至不需要懂这个,她本就在高山和溪流中长大,在她愿意的针线经纬间穿梭,和马背上起伏就够了。
想到这里,他起身径直离开,将尚书府后花园的奼紫嫣红都抛在身后。
背后琴声戛然而止。
谢逸自长廊追上来,似乎很愤怒,但是他已经不在意了。
他过惯了泥沙俱下的日子,和一个时而老实时而坏脾气的女人,朔风大雪,马背高原,真叫他被花团锦簇环绕,那恐怕也是一种折磨。
不知道是因为那番白银本位论,还是花园琴会得罪了尚书大人,殿试中,严霁楼应对得当,揭榜以后,还是得了第二名。
但是令他意外的是,名满京城的谢逸,也只得了探花之位,大约出于避嫌的缘故吧,至于状元,则给了一位自岭南来的长者,此人第三次进京,前两次都落榜了,这次却发挥得异常圆满。
严霁楼回到白家镇,已经是四月底。
他是悄无声息回去的,不想面对太多烦扰,在京城的宴会已经够多了,什么同乡会,同年会,简直没完没了。
这回回家,什么也没带,不像上次去省城乡试,为了讨她的欢心,特意排长队买了当地的月饼,带回来都凉了,在别人婚礼过后的冷灶上,他们坐在小凳上分食掉了。
这次,他回来没有带任何东西。
那种归心似箭的心情,让他不愿意再排队耗时间。
雍州比京城昼夜温差大,严霁楼来到雍州的郊外,这房子买了没多久,他隔着老远就看过去,四周炊烟袅袅,唯有他们的房子清清冷冷,像一个被遗弃的旧巢窠。
门环冰冷,下了锁,里面空无一人。
白瓷瓶里面的梅枝早枯了。
马槽里面未吃完的干草,被风沙掩盖,严霁楼这才觉得不妙,在天黑之前赶回到村里老家。
推开门,檐下竟然有燕子筑了巢。
一个头髮蓬乱的妇人正在院里锄草,那妇人回过头来,脸上现出惊喜,正要叫,严霁楼怕她声音惊动了村人,连忙先问了声好。
他知道寡嫂和这位关係素来不错,便向她打听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