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轩伸出手,手心向上握成拳,「你说它听你的话,那你能让它在我手上站一会儿吗?」
「那要看你的本事。」
青轩伸了一会儿手臂,老鹰高傲地四处张望,完全置之不理,直到他的胳膊都举酸了。
青轩把手臂藏在身后,小脸冷峻,「看来它不听你的话。」
严霁楼不禁笑起来,瞧瞧,这孩子才多大,心眼子怎么这么多,明明是自己的失败,还要嘴硬说他这个驯鹰师没有威慑力。
他俯下身,「那么我也来问问你,你的小马听你的话吗?」
「怎么不听啊,它敢,不听话我揍它了我。」
「口说无凭,你蒙住它的眼睛试试,看看它还动不动。」
青轩鼓起劲往马背上爬,严霁楼过去,单臂一提,就将人放到马上,从自己衣角撕扯下一绺黑布,递给他,「试试。」
青轩伸手过去,捂住一隻马眼睛,只觉手心痒痒的,还没等他提缰和挥鞭,身下的马就焦躁不安起来,四蹄胡乱踢蹬,这甚至才是一隻眼睛,他生气地把从严霁楼手里接来的布,都绑上去,素日向来温驯的宝马,忽然受惊,癫狂一样不管不顾地朝前奔去。
严霁楼连臂上的老鹰也顾不上,三步并作五步,追上一人一马,鹰展翅飞离时,他已经跳上马背,又赶忙将缰绳握在手里,取下那令马不安的蒙布,直到马儿后蹄腾空仰起,痛嘶一声,形势才终于被控住,一向假作成熟的小人儿第一次手足无措,缩在严霁楼身前瑟瑟发抖。
严霁楼把儿子从马上抱下来,翻了个面,搂在怀里,「这下知道怕了?」
青轩小脸发白,窝在他怀里一言不发。
严霁楼用一种安抚的语气,告诉他,「马是一种敏感的动物,人对马不信任的话,马也很难对人完全臣服,这就是为什么你和弟弟一起训练,明明你学的比他快,但是他却比你更快通过考验。」
青轩此时大约才缓过劲来,抬起头看向严霁楼,眸子里水雾蒙蒙,严霁楼用手那样一擦,他才有泪水流出来,放任眼泪流了一会儿,又将头埋在严霁楼颈窝,在衣领上来回抹擦干净。
这还是儿子第一次肯亲近他这个爹,严霁楼心里忽然像有什么鬆软下来,连声音也不自觉轻了几分,「弟弟珍爱他的小马,小马也和他互相信任,肯陪主人冒险,你对你的马有所保留,它心里也有事瞒着你,你每日天不亮就拉它训练,它本来就不满,所以你一捂住它眼睛,它便更加慌乱了,以为你是要加害它的坏人,当然要想方设法把你从它背上弄下来。」
他轻轻拍了下儿子圆圆的后脑勺,「驯马不能只考蛮力,知道吗?」
这个争强好胜的小家伙,得亏是回到他怀里了,要不然这一辈子不知道有多少苦够吃。
等严霁楼把怀里的小人儿安慰妥当,那边刚才还受惊发疯的马儿,也安定下来,开始自顾自地寻草吃。
严霁楼看着落在树梢上的老鹰,重新呼唤此飞禽下来,没想到老鹰也受了惊,睁着一双圆眼睛,左顾右盼,唿哨也不管用了。
青轩看见爹爹和自己一样出糗,终于破涕为笑。
「我说吧,它不听你的话。」
严霁楼心想,比起你还是听话得多的。
这么大的孩子,抱在怀里还真是个体力活,严霁楼舍不得放下,手臂酸痛,又不得不这样做,最后找了个折中的法子,父子俩一起坐到靠墙的石阶上去了。
旭日东升,早晨的雾气彻底散去,又是烈日炎炎的一天。
青轩看着刚才置自己于险境的马,若有所思。
终于,他捏着小拳头,字正腔圆地道:「我明白了,我一个人偷偷练不行,我也应该给我的马餵些好的。」
严霁楼不禁扶额,这孩子,思路真清奇,跟他讲了那么多,结果到头来,「马无夜草不肥」的道理叫他给悟出来了。
「你骑马已经学得够好的了,这样,爹爹教你驯鹰好吗?」
青轩还沉浸在刚才的失败中,完全没注意到这一声试探的「爹爹」,小脸上浮现气馁的神情,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我学的好吗?我觉得还不好。」
严霁楼见小家伙没有反感,用袖子为他把鼻涕擤干净,朗声笑道:「比爹爹小时候好就行了。」
「严……」本来是想叫严大人的,青轩想了想,及时收回后面的字,指着墙角的马儿道:「我的马尾巴怎么是这样?」他总觉得哪儿不对劲,马尾巴好像变成牛尾巴了。
严霁楼看过去,见马甩动着稀疏的马尾,低头在石阶缝隙里啃青草,略微沉思片刻,展颜大笑道:「这个得去问你娘。」
当天晚上,青轩执意要同他娘睡,趁机问起这件事。
绿腰当即笑起来,「这个还是问你爹,都是他惹出来的祸。」
青轩想了想,皱起眉头,忿忿不平道:「我爹真是不给娘省心。」
几天后的下午,严霁楼从衙门下值回来。
远远地看见巷口一群孩子喧譁,走近了才发现青轩和青庐也在其中,青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青轩被围在孩子群最当中,脸上挂了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