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真是太坏了,竟然把这种事拿出来炫耀。
但是为什么说出来,叫她有种快意呢。
好像该死的三从四德,忠孝节义,在太阳底下全部被化为乌有了。
绿腰进门,见严霁楼正坐在孩子的小木床上,窗帘和门帘都没有放下来,再加上这间房子背光,所以屋里显得有些昏暗,严霁楼一个人就静静坐在这片蒙昧之中。
「我觉得我错过太多了。」
木床上方挂着香包和小桃木剑,床板的隔栏上,左右各有一道道深刻的刻痕,那都是绿腰在孩子们成长过程中的记录,随着年龄增长不同,绿腰刻下不同时段,青轩和青庐的身高变动。
大约是看出了这一点,严霁楼抚摸着那痕迹,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忧愁和怅然。
绿腰见他如此,眉心纹路深刻,这才惊觉,小叔叔已经是一位父亲了,她爬上床,半跪在床边,转身去摘下那些缝满香草的绣囊,「以后有你操心的。」
「这个拿着。」
严霁楼一看,原来是个破了的布老虎。
「你知道你儿子把你的那把刀藏到哪里吗?」
严霁楼翻开布料的棉花内芯,「就是这儿?」
绿腰控诉似的点头,毕竟这东西做得挺精緻,价格也不菲。
严霁楼得意道:「机灵鬼,随我了。」
绿腰凶他,「小叔叔可真不要脸。」
「越发胡说。」
严霁楼曲指节在她头上凿个暴栗,「我还要讲呢,臭小子嘴那么厉害,脾气也坏,看来都随嫂嫂。」
他揪住她腮边的软肉,「不过呢,招人疼的小样子,也和他娘一模一样。」
下手不轻,绿腰捂着脸怨道:「你想掐死我呀,狗东西。」
「我想亲你。」严霁楼说:「亲死算了。」
绿腰看他眼神幽深,又露出那股疯劲,慌忙把人推开,「又发癫。」
今儿来毕竟是为了正事,外面还有孩子和秦嬷嬷呢,青天白日,大剌剌地腻在一起,叫人瞧见不好,绿腰不同他斗嘴,蹲下身,从床底拉出个暗红朱漆的樟木箱子,「我给你看看这个。」
掀开箱盖,里面稀奇古怪的东西一大堆,什么彩绘的拨浪鼓,琉璃手串,还有已经解开的九连环,鲁班锁,一堆连环画的小人儿书……都是小孩子的玩具。
绿腰如数家珍,哪一个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买的,青轩玩了多长时间,其中最喜欢的又是哪一个……
严霁楼听得比上朝听皇帝老儿训话还认真,不时跟着重复,将孩子们的喜好一字一句记在心里。
天知道,多少年前,他背圣贤书也没这样。
「这块雨花石,从河滩捡回来的,你看看,这样子像不像……」绿腰正说着,秦嬷嬷掀开竹篾帘子,忽然进来了,说是外面来了几个人。
绿腰站起,出门一看,都是熟人。
一群小公子,孙姓的,李姓的,年龄不大,都是对面梧桐书院的学生,自从她开了店,就经常来惠顾她生意的,有些东西她不明说,但是也从未逾矩,做生意,水至清则无鱼,对这些人,心中还是感激多的。
「哎,沈娘子不打算开香料铺子了吗?」紫衣的小孙问道。
「怎么不打算开啊?我生意好着呢。」绿腰顺手,将门上的竹篾帘子搭上去,好叫阳光充分进来,屋里的梁椽上有细小的灰尘飞舞。
「秦嬷嬷说你们要搬家。」
绿腰一听,原来是几位老主顾上门,在外面听见了秦嬷嬷这番话,此刻都跑进来,名为帮忙,实则是打探动向来了。
「换了新门面,要搬到槐树街那边去了。」
「原来是扩大店面,恭喜沈娘子了。」
「等我安顿下来,请你们吃饭,这几年,感谢大家的照顾。」
「既然是这样,为了这顿饭,今天也非出力不可了!」大家都揎拳裸袖叫将起来,准备大干一场,把默默无闻的严霁楼倒给挤到后边去了。
严霁楼想着这些傢伙,这么爱当显眼包,就叫他们出风头得了,他正好乐得清閒,精力节省下来做别的用处,便亦步亦趋跟在绿腰身后,「嫂嫂,这些小毛崽子都是谁呀?」
「哎呀,严霁楼,你几岁了?真是年龄越大,越幼稚了,就是个客套的称呼而已,人家给我一个面子,叫我一声姐姐,我也把他们当作弟弟,这几年,人家没少给我们帮忙,偶尔砍柴提水,搬个货什么的,你别捣乱,也别閒着,出去给大家买些甜饮子来。」
严霁楼被训了一顿,只好不情不愿地出门到街上去。
刚提着盛得满满当当的竹筐回来,门里出来个红衣少年,衝着绿腰笑。
「姐,这个还要吗?」红衣少年问。
绿腰看那是个三足的小木头墩子,虽然不怎么精緻,却是青轩从一隻小不点时期坐到大的,于是点头,「这个也装着。」
严霁楼可巧听见红衣少年叫绿腰姐姐,忍不住自虐似的,站在大太阳底下,提着筐子哀怨道:「沈绿腰,你到底有几个好弟弟?」
第99章
这回家搬完, 夏天也算过完了,转眼就入了暮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