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颔首,寒暄过后便奔往正事:「昭安侯。」
「啊、到、额臣在!」
天子长吁短嘆起来,与那清俊的中年文士一唱一和,感慨自己登基以来这几年一向勤俭朴素,莫说享受奢物,便是皇宫老旧之处都没能修缮,日常起居也俭省着来,就如昭安侯此刻身上所穿着的质朴短衣,捉襟见肘。
陆照缩了缩脖子,心想对他这个刚刚脱贫的小民哭穷做什么,他又没有什么大钱可以捐赠给朝廷,先前的积蓄不是大多都投入江南那场灾后应对了嘛。
天子又提及北方的外族人(顾及陆照的西域外貌,便不称呼蛮夷了)虎视眈眈,边境数座城池的驻军,全靠他力排众议给拨的钱粮勉力支撑(其实基本就是靠他抠出来的钱),大军未动,粮草须得先行,唯恐北方战事忽起,那单单只算伤亡抚恤,到时候也是一大支出,当前紧巴巴的国库只怕要供不上了。
陆照闭紧了嘴巴,不知道国库空虚这种大事找他是想干嘛。
中年文士:「办法无非开源节流。节流,陛下已毕其心力。而开源——微臣倒是有个想法。」
「噢?说来听听。」天子演得煞有介事。
中年文士道:「自古以来,便有一条财路,财宝源源不竭。正是古时候的『丝绸之路』与『茶马古道』。可惜而今西域的商道未能贯通。」
天子道:「听说——西方有个魔教压在西域诸国的头顶,令他们苦不堪言,实在让吾等不能不怜悯其境遇啊!」
中年文士配合道:「倘若能够处置那西域的罗剎教,想必如此一来,商道贯通,西域诸小国得着解脱与欢欣,北方战事若起,也能够有余裕去应对了。」
陆照这下回过味来了。
懂了,天子想北伐嘛,当前只够大军原地驻守不动弹的,要想开打,国库财政压力扛不住,所以把主意打到西域商道上面,于是想找人整个办法把西域的魔教罗剎教搞了,这样一来,北伐的钱粮就有着落了。
至于西域诸小国受欺压,我们过去解放他们,这当然是明面上的主因啦!
哪里好将赚钱这么「庸俗」的理由摆上桌面呢。
陆照今天脑瓜状态不错,转得也快,很快就想到一个好主意:「这个好办,接下来就有一个很好的时机可以着手此事。」
「果真?」天子大喜过望,当即承诺道,「若你能够解决此事,莫说再升你一个昭安公,朕还给予你正一品大官的俸禄!」
陆照也大喜,拍拍胸脯:「必不负陛下之託!」
而后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正一品大官……每月给多少呀?」
中年文士看他一眼:「月一百石米。」
陆照用这些时日以来的米价与现代的米价,那么一换算,居然每月给四五万块钱诶!
天子又补充道:「你知道的吧,不世袭。」
陆照小心翼翼问道:「给发月薪到什么时候啊?」
天子奇怪道:「你又没实职,用不着『乞骸骨』,又非世袭的爵位。当然是你在世时。」
陆照用一种全新的讶异目光大喇喇看向天子。
那这岂不是退休养老金!
好领导啊!
却不知边上的内侍内心小小吐槽道,西域商道那得是多大的进项,才给这些。!
第98章 此时此刻
春风不度玉门关。
关外的冬季更是天寒地冻,风雪肃杀。
身着华贵裘袍、面上西域样貌的中年男人正施施然走在回教的路上。无论是冰天雪地, 还是萧瑟荒漠, 他都惬意得好似身处春意盎然的繁华之地一般,散发出舒适自在的气息。
玉罗剎回想起这趟出行的经历。他原本的计划是,自己假死,献祭掉那个被他养废的假儿子,放出假儿子手上那块特意伪造的罗剎牌,用「得罗剎牌者为下任教主」之言,钓出暗藏野心之人,设计此局清理门户。
然而令他有些许意外的是,除了令他欣赏的[四条眉毛]陆小凤,他还见到了另外一个人。
玉罗剎回忆那个长相精緻俊美、身量高挑健实的年轻人。
那样美丽的西域样貌,岂非比略显平庸的假儿子玉天宝更符合他「儿子」的身份?
正好他没了一个「儿子」,又还没劝动亲子来接手他的罗剎教,再摆个「儿子」也不错。
只是他问起那人愿不愿认个爹,被拒绝了。
玉罗剎心致盎然地问道:「你有没有姐妹、姑姨?」
高挑年轻人那张清浅如溪流的面上直白写着「警惕」二字:「没有!」
玉罗剎:「那你母亲——」
高挑年轻人:「父母都不在这个世界上!」
玉罗剎只好略带「遗憾」地将注意力集中放在他一个人身上:「你肯不肯再认个爹?本座待子向来宽厚,予取予求。」
高挑年轻人俊美的脸上瞬间挂起惊恐。
从回忆里抽离出来后,玉罗剎多少感到有点可惜,那么漂亮的「稀罕品」没能归属于他。碍于亲子的想法,他又不好将人强掳走。
他即将抵达魔教的时候,听到前面传来不小的动静,过去就发现是一群人正在厮杀。
满地狼藉,所有人都杀红了眼。
刀剑,鞭刺,拳脚,甚至用坚硬的头颅撞,用手指、牙齿抓咬。
这里仿佛已经不存在理性与人性,只有恣意放纵着欲\/望与野心的兽性在猖狂肆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