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能杀,也不能避开,那就假装自己看不见听不见吧。
周芃觉得,秋茗身上那股「可怜弱小又无助」的气质又浓郁起来。
就很他妈的操。
「怎么敢的啊!怎么敢啊!那个人看起来和常人无异,说下杀手就下杀手,连一句辩解的机会都不给人家,这不就是滥杀无辜吗?」
说的是那个手腕水珠呈血色,当场被斩杀的人。
「对啊,他看起来很正常啊,还跟我说过话,怎么会是邪祟呢?有没有可能那个测试不准啊?」
「这真的是仙门吗?不都说修仙之人是护佑苍生者,是侠之大,是为民除害吗?怎么能这么对待普通人呢?」
「是啊,他们占着那么好的地盘,什么都有,还对普通人吆五喝六,生杀予夺,真的是……唉!」
对仙门的质疑情绪,不是一下子蹦出来的。
早从步入上仙门,见到那些恢弘建筑,那些顶好的资源时,就埋下了怨念的种子。
这些人中,有体质稍强的凡人,也有天赋资质都不太行,没有仙门收容的散修。
流落在外,没有庇护,生活艰难。
可想而知,他们对仙门的怨气有多重,越是有偏见,那便看什么都觉得另有深意。
周芃很是无语。
他觉得比起这些人,秋茗让他更觉欢喜。
大佬还挺可爱,居然恐人,嘿嘿。
骂也骂了,怨也怨了,又不能改变现状,那些人只能长吁短嘆,静静候着,就算背后逼逼叨叨,面对仙门依旧点头哈腰。
「唉,不知道那些被带走的人,会不会也落得那般下场。」
「他们不是被带去医治吗?」
「嗤,这话你都信?要是治好了,那没事,要是治不好,反而更严重,你觉得会怎么样?」
众人深吸一口气,浑身发怵,瞬间回想起那个被就地斩杀的同伴。
那持剑的青衣青年真狠,手真快啊,眨眼之间,喉管割断,人就死透了。
那把剑,真的很快。
那把剑……
出现在眼前。
剑的主人倚在门框边,不知看了多久,听了多久,神色冷淡地扫过屏息颤抖的众人。
目光落在角落里。
那少年背对着沈霁,蜷缩在墙角,抱着膝盖跟个鹌鹑似的,存在感极低,一眼看过去还真不容易找到。
沈霁目光复杂地看他。
众人齐刷刷的目光也转过来。
周芃感到秋茗肩膀一颤,他愣了下,戳了戳秋茗手臂:「有人看着你。」
「嗯。」声音很轻,闷闷的,继续鹌鹑,没打算动弹。
「就是刚刚那个拔剑的人。」
「……嗯。」
「他一直看着你,好像是来找你的。」
「……」
很好,刚刚还「嗯」一声,现在干脆自闭了。
这是在发呆走神?
还是……因为这里太多双眼睛看着他,他才浑身不适?
大佬被太多人看着,所以被吓到了?
这个念头,让周芃觉得荒谬中透露出一丝诡异的合理。
「出来。」
沈霁开口,声音都像冰碴子,能冻死人,能扎死人,他没有喊名字,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在叫秋茗。
周芃比谁都紧张。
虽然这个沈霁看起来是个厉害角色,但对上大佬不一定有胜算,因为沈霁再厉害再冰冷再不近人情,也是个正常人,大佬不一样啊,大佬重度社恐,被逼急了是真能发疯。
他还这么嚣张,居然对大佬冷冷地吐出两个字,真怕大佬一个不高兴,就给人脖子拧断,脑袋当球踢。
周芃刚想说:我哥他身体不舒服,您有什么话要不对我说吧。
但他还没开口,就见秋茗倏然站了起来,飞快地奔向门口的沈霁。
周芃:?
大佬,你不社恐了?
还是……卧槽,你他妈不是觉得,既然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製造问题的人吧?
他刚要追出去,门在他面前啪地一声关上,差点夹到鼻子。
秋茗一奔出去,就撑着膝盖,忙不迭大口喘气。
周芃根本不懂,对秋茗来说,外面只有一个人,而里面有一、二、三……好多好多人。
还都喘气。
还都说话。
还都盯着他看。
太……太恐怖了!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能出去当然比呆在里面好。
儘管,面前这个青年刚刚杀过人,身上还有股浅淡的血腥味。
儘管,这个人一直盯着他看,看他的眼神还很不善。
但那又有什么关係呢?
他只是一个人,不是很多很多人。
沈霁等他喘完,抱剑转身,冷冷道:「跟我来。」
秋茗维持着能让自己冷静的距离,跟着沈霁离开,转了几条廊庑,又穿过几重高门,停下脚步。
这是一间茶室,里头只坐着一个烹茶的白鬍子老头,虽然不算秋茗,屋内已经有两个人了,但秋茗觉得自己还算能忍受。
白鬍子老头长得很和善,秋茗这么判断,是因为这人一直在笑,和善的人应该都比较爱笑吧?
但这种和善一旦对上秋茗,他更慌了。
那老头对他……笑。
笑着看他,好……好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