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想解决掉师尊的心魔,再回家,与师尊三餐四季,共赏繁花。
仅此而已。
他觉得自己挺讲道理的,这个要求应该不过分,但有的人不这么认为。
面前忽地旋起一道劲风,拂尘鬃穗朝他袭来,根根软鬃霎时间化作千万细刃,如松针,如钢刺。
他不避不挡,那些攻击停在他面前三寸的位置时,他掀开眼睫,琉璃眸光冷锐。
一阵叮铃哐啷声。
化作钢针的千万拂尘碎落一地,硬如玄铁的法器就这样断裂坠落,碎成残渣。
鹤云惊愕地瞪大眼睛,目光死死盯着少年缠发的白绸。
他依旧认为,阻下攻击,毁他法器的是那缠在髮带中的七绝琴弦——上古神武。
「你——!」鹤云长老气地脸发紫,又畏惧那神器,不敢贸然动手。
「笃笃笃……」
这时门敲响了。
周芃在外头道:「茗哥,你们聊好了吗?我能进来不?」
鹤云瞬间收敛神色。
秋茗道:「我知道你们泛师祖还在闭关,这事先不急,我等他来见我,在这之前,你大可放心,我没有掺合这些骯脏事的兴趣。」
周芃推门而入,被散落一地的银针晃了眼,困惑地挠了挠头:「哥,你要做针灸啊?」
秋茗扫了鹤云长老一眼,讥诮道:「没,我衣裳破了,长老给我找了一盒针线,不小心洒地上了。」
「哦。」
周芃贴心地拿来扫帚,将那碎了一地的法器扫进簸箕里,混着骯脏尘埃,相配极了。
他一边老妈子似地忧心道:「那得处理干净,要不然扎伤就不好了。」
刚经历过本命法器被震碎,又见「尸体」被当作垃圾扫进灰尘中的鹤云长老:「…………」
他狠狠瞪了秋茗一眼,甩袖离开。
周芃不能理解鹤云长老为何变脸如此之快,他一边咋咋唬唬地说:「哎?长老,你去哪儿,你和我哥聊完了啊?」
见人懒得搭理他,他又扭头对秋茗笑嘻嘻的:「虽然这种说法很奇怪,但我觉得长老不笑才正常,他笑起来总有一种……嗯,就是很不像他,很假的感觉。」
秋茗冷淡地笑笑,往整个屋内唯一的靠椅上一仰,双腿交迭架在桌上,目光落于窗台前的书案,上头搁着的天青色花瓶里养了一株水兰,古来梅兰竹菊四君子,天玄倒是挺有脸占了个「兰」字。
这花瓶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光可鑑人,秋茗盯着自己倒影看了会儿。
蓦地愣神。
周芃在他耳边说了半天话,实在吵得扰了思路,他才问了声:「你刚刚说你要去哪儿?」
「遗珠城!」
周芃说:「家里说是原主……呃,说是我灵脉出了点问题,灵气老往外漏,长此以往受不住祟气,上仙门虽说祟气不重,但还是比不过遗珠城干净,让我去那静养一段时间。」
秋茗主动问他,这能是什么意思?
大佬这一副事不关己的性子,总不可能是好奇问两句吧?
周芃双眸一亮,激动地扔下扫帚,一把抓住秋茗衣角:「哥!茗哥!你是不是想通了,要和我一起去遗珠城?」
「就你一个人吗?」秋茗难得地问了他一句。
周芃忙不迭道:「还有家里派来的护卫,我刚刚还听说,和我们一起出幻境的那小子要回家,让沈霁送他,刚好会路过遗珠城,我们顺路,就打算一起走。茗哥,你知道的,我胆小,本来以为你不会一起,就想着沈师兄既然在,我蹭一下他的顺风保护也挺好的,但现在你要是和我一起去,我们可以单独行动!」
周芃是知道秋茗有很严重的恐人症,单独行动要比和一群人挤在一起好。
他人活泼,话也多,喋喋不休说了一大堆,一扭头却发现秋茗又走神了。
周芃:「哥,你老是盯着那花瓶做什么?」凑过去一瞧,「唔……这花瓶能当镜子照啊,虽然哥你帅得要死,但这也太……」
「太什么?」秋茗冷声说,盯着花瓶倒影的眼没挪开半分。
秋茗无语,周芃看不到的东西在悄悄变化。
花瓶上倒影着他的魂魄。
他的魂魄在……发芽。
字面意思,黑软头髮覆盖住半截幼苗,新抽出的嫩芽依稀可见。
他……发芽了。
秋茗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开口:「不用了,就一起吧。」
嗓音是那种发烧后的沙哑。
「啊?」周芃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跟你们一起走,去遗珠城。」
秋茗也不想和很多人呆在一起,但他有他的计划,为了肃清名单不得不如此。
那个幻境中一起出来的雀斑少年身份不简单,和天玄有很密切的关係,要不然何至于让首席弟子沈霁亲自护送?
何况,那少年在幻境中被辛离厄附身过,那么多人不挑,就挑他,必有蹊跷。
辛离厄说不定还会借那少年的身体出现,秋茗得盯着,找到机会就杀了他。
还有……遗珠城。
为何满是祟气的红尘中,唯独这座城池能容纳凡人,能完全屏蔽祟气?
这是连上仙门,哪怕天玄宗都做不到的事。
只有一种可能,遗珠城被什么强悍的结界保护了起来。
而有能力布下这样结界的人,秋茗只见过一个——凉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