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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纪尘猛然停住的身影,脑袋懒洋洋的靠在支撑着深蓝色床帐的床柱上,眼底暗光流动,声音轻了许多,「钦钦,别让我生气。」

在这个大帐内,他想同自己怎么闹都行,但却不能出去。

穆殷看着纪尘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想起自己以前养的雀儿,关在金丝打造的笼子里。

她每日瞧着那雀儿,兴趣来了的时候会伸手指逗它。

雀儿凶起来会啄她手指,穆殷每当这个时候都觉得它格外有趣,哪怕被啄红了指尖也是幽幽嘆息说它淘气,却从不生气。

她给它吃喝,陪它玩闹,只要不是自由,穆殷给它什么都行。笼门像是她跟雀儿之间的底线,只要它不飞出去,穆殷乐意随着它闹。

纪尘现在的处境跟雀儿相似却又不全然相同,她不会动他,但却能动他在乎的东西。

莫说那一百零三条性命,就是这天下,对于穆殷来说也是无关紧要,若是没了利用价值,是生是死她何曾在乎过。

穆殷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人,甚至不否认旁人说她疯。

所以穆殷跟纪尘说,「钦钦啊,别让我生气。」

纪尘是不想招惹穆殷,可要是不跟阿七睡,难不成真让他打地铺?

纪尘面无表情的回来,虽然还没踏出大帐,但身上却是裹了层冷气,他径直往床的方向走,看也不看穆殷,蹬掉鞋子扯着被子往床上一躺。

不就是睡吗,又不是头一回了。

他还没洗漱,被窝也没让人熏热,虽说被褥里头用的都是上好的棉花,可穿着衣服盖在身上还是冰凉的,一时半会儿根本捂不热,和平时暖乎乎的被窝完全不同。

纪尘下意识的伸脚往床尾探了探,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平时睡觉时被窝早已被人熏好,床尾也被塞了足炉,但现在却什么都没有,还莫名有点不适应。

纪尘微怔,心头一凛,他何曾这般娇气讲究过?

以前纪尘白天不是打仗就是习武,身体底子好,一天下来到了入睡的时候总是格外疲惫,洗漱完掀开被子沾着枕头就睡。

可再好的底子他也得睡凉被窝,军营里可没人拿他当少爷给他熏热被褥塞足炉。

那时候困的厉害,也不甚在意,总是捂着捂着就睡着了。

现在睡了半个月的热被窝,猛的被这么一冻倒是有点不习惯。

纪尘蜷了下身子,他不知道别的俘虏过的是什么日子,只知道若是自己捉住了穆殷,给她关柴房里躲风避雨都是他仁慈,肯定不会照顾他的口味,让人给她暖被窝。

他怕是头一个被俘虏后,在敌军营地里过得比在自家营地里还舒服的。

纪尘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指尖掐了掐掌心。

都说狗不嫌家贫,他怎么还自甘堕落的对比起来了呢!

果真是享受使人堕落,师父的话还是有道理的,唯有艰苦才能磨炼人的意志。

纪尘脑子里一阵胡思乱想,以为过了许久,孰不知只是短短的几个呼吸。

见纪尘往床上一躺,穆殷眨巴两下眼睛扭头看他,根本没想到他会是这个自暴自弃的反应。

她倒是怔了下,才慢吞吞的撑着床板探身看他。

纪尘心里跟团扯不清头绪的麻线一样,正谴责自己心志不够坚定的时候,刚好察觉到穆殷的视线,不由抬眼瞪她,「殿下高兴了?不气了?」

用奢逸腐蚀他的计划果真是有了那么一丁点的效果。

至少纪尘开始纳闷自己以前过得都是什么日子,怎么连个暖脚的足炉都没有。

都说为将者为国为民,不应该追求安逸享受,可安国还没穷到不舍得给他用好药的地步吧。

毕竟他看师父的大帐里都布置的比穆殷这个三皇女还要奢侈享受。

纪尘在边疆顶着猎风御敌,为的是身后的国家,只要他还站着,就恨不得把一腔热血都洒在自家疆土上!

可他这般拼死拼活赢得胜仗后,回到军营里吃的是温凉馒头,伤口上绑的是寻常草药,师父向来清冷疏离,能得他一句关心都是意外之喜。

纪尘以前全当这些是磨炼,可有了对比之后再细想从前,莫名觉得有些心寒。

他是……不配拥有好东西吗?

若是见惯了最好的,他这会儿哪里会因为一个寻常到极点的足炉而想到这些呢。

纪尘薄唇抿紧,手摸向腰腹处那道已经癒合的疤,心里忽然难受的紧。

他一边觉得自己有这种想法对不起安国,一边又觉得安国亏待了他。

顶着穆殷的视线,纪尘不肯露出异样情绪,更不可能当着她的面示弱,他把脸压进枕头里,呼吸又缓又沉。

他这个样子明显不太对劲。

穆殷坐在床边看了纪尘一会儿,垂眸掀开被子将掌心里的手炉轻轻塞他脚底,轻嘆出声,「被窝那么凉,怎么就这么躺进去了。」

她声音不大,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带着股难言的温柔。

穆殷让人送热水跟足炉进来,没要求纪尘必须起来洗漱,只是往被窝里多塞了几个足炉。

脚没泡暖和,只能依赖足炉取热。

纪尘难得倔起来,守着身为安国少将军的底线,缩着脚不肯去碰那股子让人堕落的热源,自虐似的要靠自己这一身怒气捂热被窝。

穆殷落下床帐后,穿着中衣躺在他身旁,跟平时一样,两人各睡各的谁都不过那道无形的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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