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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说了一个字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耳根上的热意如潮.水般缓慢退去,心开始收紧发凉。

「我不知道该从哪儿说。」他攥着手指。

堆积如山的情绪乱成一团,一股脑的堵在胸口,纪尘不知道该怎么抽丝剥茧的跟穆殷剖白心意,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两个截然不同的自己。

他太不想失去了,但又没跟人学过该如何正面的去表达自己的想法。他习惯万事憋在心里慢慢消化。

穆殷耐心十足的等着他,却等来纪尘逃避似的一句话,「穆殷,咱们能不能先和好,等以后再说这些?」

等以后?

这个以后难道要等他下次什么都不说,只执拗的上战场,然后等她去收尸的时候再说?

穆殷闭上眼睛,脸上笑意消失,「纪将军若是不肯与我坦诚,下次无事别再过来。」

什么叫做无事别再过来?

这句话像盆寒彻透骨的冰水,将纪尘从头到尾浇了个彻底,冻的他薄唇微颤,嗓音低哑,「为什么?」

她连营帐都不回了,若是再不让他过来,是打算永远不见他吗?

纪尘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收紧,呼吸沉沉,眼睛执拗的看着穆殷,想问她刚才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要是他始终不知道怎么开口坦诚,她就永远这么不冷不热的吊着他吗?

「穆殷,」纪尘尽力压抑住所有情绪,哑声说,「你还要我怎么样,我都认错了。」

他都愿意改了,连战场都可以因为她不再去了,她还要怎么样?不就是不知道怎么表达吗,她至于吗?

纪尘这两天连觉都没睡好过,想的全是她,这会儿听了这话心情难免暴躁,就像是唯一一条通向她的桥却被她单方面砍断了,独留他隔着一段冰冷的距离远远看着。

看她允许别人进来,看她同别人说笑,最后再看她唤另一个陌生男子的小名吗?

纪尘咬紧牙齿,忽然往前一步,伸手摁住穆殷一边的椅子扶手作为支撑,俯身偏头就要吻她。

像是急于通过这种举动去跟她确认什么似的。

就在两人唇瓣即将贴在一起的时候,穆殷忽然伸手捏住纪尘的下巴,拦下了他。

穆殷一手搭在另一边的椅子扶手上,一手钳制住纪尘,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眸色浓的像团化不开的墨,遮住眼底所有情绪。

她握紧扶手的那隻手手背青筋暴起,指骨崩的发白,面上却甚是平静的鬆开纪尘,忽视他轻颤的眸子跟发红的眼尾,吐出两个字,「出去。」

纪尘楞楞的看着她,自己像是被人定在了原地,好半响儿才找回身体的控制权。

直起腰往后退的每一个动作他都能听见自己骨头咔吱作响,整个人宛如一个破旧的木头箱子,每动一下都用尽全力。

他主动求.欢被拒了。

按理说纪尘本该觉得屈辱,可这会儿他什么情绪都没有,脑子里一片空白,心像是被重锤砸过,现在只感觉到阵阵麻木。

他木讷的往外走,从帅帐出去,路遇两个巡逻队,最后才到自己的营帐里。

纪尘掀开厚布帘子进去,直到身后的风声跟目光都被帘子拦在了外头,他才慢慢感觉到钝痛麻木的心好像重新活了过来,后知后觉的开始疼。

由起初的轻微刺痛,到收紧心臟的骤疼,短短几个呼吸,那股密密麻麻的酸楚便铺天盖地席捲全身。

纪尘绷不住的单手捂着脸蹲在地上,甚至连往前多走一步的力气都没有。

他咬紧唇,哪怕尝到腥甜味都没鬆口。肩膀轻颤着耸动,有泪水从指缝里渗出来,濡湿整片掌心。

穆殷,不要他了。

他的三姐姐,不愿意要他了。

那一瞬间天好像都塌了下来,所有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肩膀上,又疼又沉,压的他喘不上气。

纪尘本以为哪怕没了父母,这世上还有穆殷呢。他要牢牢的握住她,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变了,不能让她觉得自己不如小时候,他得把心思藏起来,把已经想起过去这事隐瞒下来。

所以他执意要上战场,打算亲自擒住陈利,只要大仇报了心里的石头落地,也许他就能安心跟她解释原因了。

他俩以后还有那么长的时间呢,他总能跟她说清楚。

可现在没机会了。

穆殷等了他十年,找了他十年,现在不愿意等他了。

只要一想到这个事实,纪尘心臟就寸寸收缩,疼的呼吸轻颤。另只手没忍住抠紧手臂,企图用身体上的疼痛去压过心头的窒息感。

之前得知陈利是杀父仇人的时候,纪尘也没这么崩溃过,更没觉得这样绝望。

他的世界好像一下子暗了下来,再也找不到那缕漂亮的星辰光亮了。

纪尘不知道自己在营帐里蹲了多久,甚至不知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只知道他跌跌撞撞的拎着酒壶去找穆殷的时候,被她营帐门口的守卫给拦了下来。

对方依旧是白天的那个大嗓门,这会儿正惊诧的看着满身酒气的纪尘,吶吶道,「将军您醉了,要不先回去休息呢?」

这么冲的酒味,得喝了多少啊!

醉?

纪尘脑子迟钝的很,反应过来后才短促的轻笑一声,神情苦涩又嘲讽。他连穆殷都失去了,哪里还在乎自己醉不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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