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则收敛笑意, 不轻不重哼了一声, 道:「诚王呢?」
「······」
颜溪一下子顿住。
这两天关注太子和姐姐的事情, 她竟一下子忘了诚王还在阿尔歌手里。
颜溪沉默片刻,才有些讪讪道:「那个、诚王殿下在、在卧薪尝胆。」
「哼!」
皇帝重重拍了下龙椅扶手, 语气有些不善。
「弄丢了朕的儿子, 你还敢向朕讨要功劳?朕没治你的罪,你就该感恩戴德了。」
颜溪张了张嘴, 没法反驳。
虽然皇帝明明知道内情,明明是他自己授意让诚王和阿尔歌接触, 以检验他是否会通敌叛国,可这种话她不能说, 甚至不能表现出自己知道,否则就是在坑霍将军。
虽然颜溪上次参了他一本, 可那无关痛痒, 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在这种大事上她还是拎得清的。
顿了顿,她突然面露严肃,正色道:「陛下明察, 臣自随军出征后一直矜矜业业,半分不敢鬆懈,将陛下的话铭记于心,诚王一事实在与臣无关,臣欲参连亲王和霍将军一本,他们玩忽职守,致使诚王身陷险处,请陛下责罚。」
这番话实在出乎很多人意料。
不少大臣都在心中感嘆,这位颜二姑娘可真是明都城无情无义第一人啊。
世间多有负心人皆为男子,她一个女子如此薄情寡性可真是罕见。
最重要的是那两位被参的没有丝毫动容,像是已经习惯了她此番作为,这才是最让人佩服的地方。
谁能像颜溪一样?女子之身成了御史掌院,天子宠臣,还得这诸多大人物爱慕宽待,负心也不离弃,得亏是个女子,这要是个男人,只怕大景容不下她。
干坤殿里的人大多都有此类感触,哪怕是颜侯爷和颜大哥这些自家人也无限唏嘘。
大约只有颜溪和被她参一本的连亲王霍将军明白,颜溪这么做并非真的为了甩脱责难参他们一本,而是与这件事划开界限,以示她确实不知道皇帝让他们试探诚王一事。
颜溪的话表里意思不同,但在众人眼里,连亲王和霍将军简直一腔深情错付。
就连皇帝听到这都有些唏嘘,他看了眼连亲王和霍延庭,微微摇了摇头,淡声道:「荣霄,霍延庭,她说的可确有此事?」
连亲王微微垂着头,目视前方,他没看任何人,只平静走出队列,拱手道:「臣疏忽,请陛下责罚。」
这便是认下这罪责的意思,竟也没有半句辩驳。
对面霍大将军倒是看了他一眼,同样走出武臣队列,也是满脸平静,但他道:「臣为副帅,一切尊主帅之令。」
他宁愿把罪责都盖到连亲王身上,也不回过头说一句颜溪一派胡言。
皇帝扶着额角有些头疼。
静默了一会儿,他才道:「爱慕喜欢乃人之常情,可这爱慕也得有个度,一味纵容,只会惯得人无法无天。」
这显然就是在说颜溪。
颜溪听到这有些无辜撇了撇嘴,干脆上前一步,她面色从容,义正言辞道:「陛下待臣如子,是这世上最宠爱臣的人,臣感怀心念,愿为陛下赴汤蹈······」
「你给朕滚出去!」
皇帝都没等她说完便打断,显然是气急了,他怒视颜溪,张嘴便道:「朕说一句你就顶一句,你无法无天了?来人,给朕把这玩意儿丢出干坤殿!」
他才说要连亲王和霍延庭不可太过宠爱纵容,颜溪这倒霉东西就说他才是这世上最宠爱自己的人,这话谁听了不得生气?
皇帝突然怀疑起自己的决定,他刚刚就不该真让这玩意儿当御史掌院,不知道今后得闹出多大的乱子。
皇帝揉着眉心,瞥了眼站在大殿上面露茫然之色的颜溪,立刻收回视线,嫌弃道:「快些!」
从两边走来的内侍便加快了脚步,飞快走到一脸懵逼的颜溪面前,低声道了句:「颜大人,得罪了。」
然后当真把她驾了出去。
颜溪直到了干坤殿门口,才回过神来,她十分悽惨朝皇帝喊了声:「陛下,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臣不服,臣要参连亲王和霍将军玩忽职守,参林大人妄议朝政,参李大人以上犯下,参······」
她的声音逐渐远去,世界终于安静了。
方才被颜溪点到名的那几位大人皆有些心有戚戚,他们都是先前反对太子和顾霜最坚定的几个。
说陛下宠爱颜溪,可陛下对她从来没有好脸色,如今也只让她做个五品小官,说不宠爱,这样在干坤殿闹腾,陛下也只让人把她拖了出去,没有其他惩罚。
虽说对一般的女子来说,从干坤殿拖出去是个极丢脸的事,可对这位颜家二姑娘而言,群臣只看到了皇帝的宠爱。
这位,确实是圣眷正浓。
颜溪被拖出去之后,干坤殿内总算是恢復了正常,皇帝鬆了口气,扶着额角淡淡道:「有本上奏。」
他也没提诚王之事和对连亲王还有霍将军的惩罚。
至于太子一事虽然还有不少朝臣心有不甘,但此时此刻,没几个敢说出来的。
皇帝都说了太子是他最爱的孩子,连向御史都丢了官位,他们不是颜溪,在气头上忤逆皇帝的行为不是谁都敢做的。
因此群臣十分有默契地避开了太子之事,开始讨论其他朝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