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她生产时,郑嫣就不在,她知道郑嫣是有急事出宫去了,可她没想到到了今天,还没有进宫看她。
琉璃迟疑了一下,说:「县主确实一直没有传消息进宫。」
郑嘉禾垂眸深思。
她这个娘,素日里散漫惯了,而且一直有自己的事要忙,并不经常与她联繫。但最近她临近生产,郑嫣还是很上心的,不该这么长时间不来看她。
难道是因为她下旨让阿公闭门思过么?
郑嘉禾道:「派个人去看看怎么回事。」
琉璃应是。
郑嘉禾收拾完毕,这才躺下。而杨昪就睡在她的身侧,知道她身体还有些不舒服,他也不敢太靠近她。高大的身躯就只占了床边窄窄的一小截地方,郑嘉禾看过去一眼,都忍不住有些想笑。
她轻轻地勾了下唇角,闭上眼陷入沉睡。
次日一早醒来的时候,却触上琉璃紧张的面色。
她凑近郑嘉禾,小声道:「县主那边出事了!」
……
郑嫣听说谢若娘失踪,连忙出宫去寻。
她在长安待着的这几年,好歹是有些经营的,更何况还有郑家暗地里在帮衬,因此她手底下也养着些能人,很快就查到了谢若娘的去向。
原来谢若娘不知什么时候与那个秦王旧部刘将军扯上了关係,两人之间有些恩怨纠缠,谢若娘被刘希武带走了。
郑嫣直接带着家丁上门要人,但她女扮男装,明面上只是一个书肆老闆的身份,刘希武当然不惧。
不仅不惧,更是直接将郑嫣也「请」进了府中,到现在都没有放人。
昨日郑嫣身边的亲信就曾往宫中传信,但郑嘉禾刚刚生产完,各种事堆迭在一起,下头的人一时疏忽,竟没有将郑嫣的讯息传到蓬莱殿。
琉璃把这些事禀报给郑嘉禾的时候,杨昪就坐在她的身边。
他听到刘希武的名字,面色越来越沉。
等琉璃一五一十地把原委讲完,杨昪直接道:「这件事我去解决。」
没想到这刘希武往岭南去了一遭,还是那副臭德性!
杨昪并不想因为这种事影响他与郑嘉禾的关係。
郑嘉禾点点头,默认了。
杨昪便起身出殿,喊来余和,低声吩咐几句。
郑嘉禾对这件事倒是没什么担心的,只是她比较发愁,郑嫣在刘希武面前露面之后,会不会暴露身份。
秦王出面要人,刘希武一定会怀疑什么,而郑嫣多次出入宫廷,完全不走漏风声是不可能的事。
邵煜已经在翰林院待了几个月,郑嫣回京的目的早已达到,只要不暴露她们之间的关係,那郑嫣就算恢復身份也没什么吧?
……
「不行。」
郑嫣见到郑嘉禾,听到她让自己恢復身份的提议,直接拒绝了。
「刘希武曾看到我与邵煜同行,一旦让朝臣知道邵煜背后的人其实是我,他们一定会有所抗拒的。」郑嫣说,「挑战底线的事,要慢慢来,你才刚刚生了太羲,若是再让曹公知道他是替我抗下邵煜这件事,一定会生气。」
然后就可能会做出什么,来反对她。
「可是阿娘,」郑嘉禾道,「即使他们不知道你的存在,也不打算继续忠于我了。」
他们在暗中筹谋,抓她的把柄,寻机折断她的羽翼。
她不能坐以待毙。
郑嫣一怔。
郑嘉禾眼睫微垂,敛去眸中变得有些晦暗的颜色。
「这可能是一条洒满鲜血的路。」
……
一个月后。
马车缓缓地停留在郑府门前,琉璃打开车门,请郑嘉禾下车。
如今已是深秋,天气有些寒凉。郑嘉禾在郑府门前站定,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抬步往院中走去。
郑源被软禁一月,今天正是最后一天。
虽然被要求闭门不出,但郑源的地位、他与太后的关係在这里摆着,府中依然跟从前没什么两样,仆婢们尽心伺候,恭敬有加,丝毫不见冷清,就仿佛只是在府中休假。
小舅郑卓满脸堆笑,引着郑嘉禾走入景竹院。
郑嘉禾推开房门,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郑源正坐在案前,左右手对弈,一副自得其乐的模样。
郑嘉禾停住脚步,淡声开口:「阿公倒是好兴致。」
郑源抬头看她一眼,又笑着低下头,左手落下一子。
「嘉嘉终于来看我咯。」郑源轻嘆出声,「在这景竹院也没个人跟我说话,我不自己找点事干能怎么样呢?」
郑嘉禾默然片刻,提起裙摆,走到郑源对面的位置跪坐下来。
她不说话,郑源笑问:「还生我的气呢?」
「难道阿公觉得自己做得对吗?」郑嘉禾望着他,「我不是没有告诉过你,我不接受这种事。」
郑源手腕一顿,把两隻手里的棋子都丢在棋盘上,出声长嘆。
「是闵相公撺掇你这么做的?」郑嘉禾问。
郑源看她一眼,道:「有他的原因,但归根结底,是我自己害怕。」
郑嘉禾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害怕?就这么害怕我生不出所谓的帝星吗?阿公,从小您就疼我,我原本以为,您是不同的。」
郑源沉默良久。
「是,我做错了。但那时候你身体有些问题,说实在话,我有点担心出意外。」他动了动唇,面上露出一丝苦笑,「我不知道这么说你能不能理解,但是嘉嘉,如果有意外……我不想看到秦王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