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有旨——」
……
寝殿内, 郑嘉禾眼眸半阖, 靠在床头小憩。而她的身边躺着的,是刚刚吃饱喝足、被奶嬷嬷送过来的小公主。
小小的女婴闭着眼, 睡得十分香甜。
杨昪推开房门,放轻脚步走近她们, 郑嘉禾听见动静,才动了动眉心,抬眸瞥过来一眼。
然后她向靠墙的一侧转过头, 低眉去看正在酣睡的女儿。
她伸出手,轻抚了一下女婴的小脸。
那脸还没有她巴掌大。
「我给她拟了封号叫做承天,大名唤作太羲,」郑嘉禾轻声道,「你给她取一个小名吧。」
杨昪眼眸微闪,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女婴。
在这一瞬间,他意识到郑嘉禾的打算。
太,太一。
羲,伏羲。
上古神皇。
再加上承天做封号……
「阿禾,」杨昪唤她,气息有些不稳,「你……」
「你不是说她是福星吗?」郑嘉禾望着襁褓中那小小的一团,目中流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我既然效仿的是华胥氏,生出来的即使不是紫微星,也该是日月之神,日神羲和这个名字,很配她。我的太羲上承天命而来,註定要为天下带来福祉的,便是名字取得大了一些,又有何妨?」
杨昪在她身边坐下,他望着她柔和的侧脸,不想错过她脸上的每一丝表情。
「便只是福星吗?」
「不然还能怎么样?」郑嘉禾转过脸,抬起目光看他。
片刻后,她又弯了弯唇角:「那些好事的大臣应该已经到了,颜慧正在外面宣旨,你替我去看看。」
杨昪一手撑在膝盖上,顿了一顿:「好。」
……
「……封承天长公主,钦此。」
清亮的女声念完册封谕旨,跪在地上的大臣们都呆住了。
长公主?不是帝星吗?不是紫微星降世吗?哪里出错了?
跪在最前面的闵同光更是惊诧,他甚至没有掩饰,直接站起身来,道:「当初这司天台算的可是帝星降世,臣等都以为大魏今日会迎来新君,这这这,这怎么不对啊……」
跪在后面的灵台郎起身出列,拱了拱手道:「大人明鑑,当日星象显示,确实是有紫微星降临长安,可这具体是皇子还是公主,下官也不知道。紫微星光照长安,佑我大魏,为帝是一代明君,为主可福泽万民。公主即是主,可护佑百姓,保天下长治久安。」
有人接话道:「你的意思是,承天长公主是福星,是受天命来福佑大魏的?!」
灵台郎朗声道:「正是如此。」
又有人问:「当初你们司天台只是说有紫微星降世,焉知是不是这承天长公主?便是前段时间,那晋王世子妃才诞下一子。」
灵台郎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下官当初在景兰门上就说过了,紫微星光照长安,那晋王世子妃在长安吗?」
一时间,大臣们面面厮觑。
有人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那你怎么不直接说,紫微星就是降世到了太后的肚子里,长安长安,宗室们都被赶到封地去了,长安城除了太后,还有哪个宗室妇能怀孕?
「也是这个道理,」闵同光两手揣到袖中,看向那个刚刚质疑的大臣,「太后娘娘自然是承天命而受孕,要不然,长公主从何而来?」
大臣们一愣,周遭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这闵相公的话,看起来是在为太后辩驳,神化长公主的出身,但暗里……谁还能不知道太后娘娘这身孕从何而来吗?
原本大家心照不宣,太后娘娘硬要说是承天命也就罢了,他们默契地不提这回事,争两句帝星还是福星,还能怎么办?
但闵相公居然就堂而皇之地把这话说了出来,简直是在提醒众人,这长公主根本不是什么紫微星降世,所谓帝星一说,根本就是假的!
一直站在前面,打量着众人反应的颜慧眸光一沉,转目间,就看见秦王从殿中出来了。
颜慧倾身行礼:「秦王殿下。」
杨昪嗯一声,背过手,眼风一一扫过阶下站立的大臣们。
刚刚那有些质疑的大臣忍不住低下头,有些瑟缩。
说到底,他们再觉得太后生女这件事出格、不妥当,也只敢嘴上质疑两句,不敢当着秦王、甚至是太后的面硬碰硬的。
「本王刚刚才面见太后,」杨昪道,「长公主既为福星,理应普天同庆,大赦天下。朝中官员皆赏俸一月,待承天长公主满月之时,再行设宴款待诸位。」
这是刚刚他与郑嘉禾商议的结果。
他们固然可以坚持说太羲是福星,但背地里的议论绝不会少,刚刚闵相公的出言暗讽就是一个例子。而只有让承天长公主的出生,给朝臣、给天下百姓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好处,他们才会发自真心地认可太羲,从而堵住悠悠众口。
历来大赦就是一个绝佳的收买人心的做法,上一次大赦,还是景宗皇帝刚登基的时候。因此秦王话音刚落,大臣们面上便露出了惊讶、继而激动的神情。
闵相公动了动唇,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在抬目时触及秦王看过来的眼神,他立时绷住下巴,下意识低下了头。
「臣等谢太后恩典,恭喜太后,恭喜承天长公主。」
大臣们纷纷躬身,齐声道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