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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老者伤感的抚了抚自己的膝盖,说道:“最重要的,我腿疾有十年了吧?跟着你们,只能连累你们。去吧!把李家的香火传下去!”

“爹爹!”两个泪流满面的儿子一起衝进厅里,要去拽他们的父亲逃生。

“混蛋!还不走?你们不听为父的吗?你们想忤逆不孝吗!赶紧给我走!”老者大吼起来,泪水也扑扑的流了下来。

眼泪好像止不住的往下流,少年一步一回头,泪水糊住的视线里,那熟悉的大厅高屋脊混着四起的黑烟模糊着永远留在了他的心底。

进了木工屋,陈宝强先爬进地道给两位少爷开路,毕竟外边团团的敌人,第一个出去的人说不定一露头就被砍了。

还算走运,长毛也许都从大门杀进堡里了,加上这地道口开的很隐蔽,很快挤在狭窄地道里的少爷们听到头上陈宝强连声招呼,大哥先爬了出去,少年最后一个爬出地道口,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身朝自己家张望。

那个承载自己温暖回忆的地方已经黑烟四起了,垂死的惨叫声和“杀劣绅”的狂叫在这里听到明明白白,那是自己熟悉的家吗?那是那个父亲敦促自己读书的家吗?那是那个自己乡试得中后鞭炮大响的家吗?少年握紧了拳头,他想起了父亲,一闭眼顿时眼泪吧吧的往下掉。

但就在这时,身后一声悽厉的惨叫硬生生的把少年从悲恸中扯了回来,他扭头一看顿时惊呆了。

惨叫正是大哥发出来的!

他正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握住自背后捅出肚子的一截梭镖,血立刻染红了他的下襟,口里也在出血,顺着他的嘴角往下留。

而在背后捅进这梭镖、正在狞笑的,不是他们家的勇丁陈宝强是谁?

“哥!”少年睚眦剧烈的撕心大吼着朝哥哥衝去。

那个跪着的青年费力的抬起头,死死攥着梭镖,他翻白的眼球翻着弟弟,用尽浑身力气吼着,血混着唾液流满了他的下巴:“小弟走!小弟走!…….”

“你们这两个小杂种!”站在背后的陈宝强盯着衝来的少年狞笑着:“天道昭彰,报应不爽,真他妈的太对了!今天我就一块宰了你们两个小畜生!让‘李刮皮’绝后!”

说罢用力抽矛,想抽出武器再杀掉为了逃命而没带武器的少年。

但跪在地上的哥哥用尽浑身力气死死攥着那梭镖头,不让他抽出自己的身体去杀害兄弟,跟着梭镖的**,身体摇的如同树叶,四溅的鲜血涂满了身下的草地。

“弟弟!别过来,你打不过他的!你快走啊!”哥哥撕心裂肺的大吼。

但少年哪里肯走,他看着哥哥后面那隻野兽继续衝着,但这时后面不远的竹林里传出大响,一群人冲了过来。

狠狠盯着少年,陈宝强一边继续死命的抽拉自己的长矛,一边大吼起来:“太平军的兄弟们,这里有李刮皮的小杂种!快过来啊!”

终于怕战胜了怒,在死握梭镖的哥哥鲜血四溅的嘴里不停吼出的“快走”声音里,少年终于停步了,然后他扭头,狂奔而去,泪水飞溅在耳边的风里。

没跑几步,一隻染着他哥哥热血的梭镖擦着他的脸飞过,顿时在他的左脸上开了一个诺大的口子,泪水滚进去,钻心的疼。

“陈宝强,你个畜生!”少年心里疯狂的吶喊着:“你这个卑贱噁心的客家人,是因为你妹妹给老爹做了丫鬟,这才把你收进勇丁的!你却勾结匪徒!杀害哥哥!天啊,为什么你要生下这种畜生呢!我和长毛不共戴天!我和你陈宝强不共戴天!”

在背后那野兽愤怒的吶喊和追逐里,面对面前的滚滚激流,少年一跃而下。

半年后,佛山城外的一个渡口里,走来一个背着包裹的少年,左脸上赫然有条巨大的伤疤。

他就是从李家堡逃生的那个少年,在亲戚那里躲了一段时间,但长毛闹得越来越凶,无数无耻卑贱的穷鬼成了他们的眼线,什么都瞒不过长毛的耳朵,亲戚怕他被发现,只好让他带点盘缠去还算安全的广州城一带投靠另一位远方表叔。

这一路上他吃了无数的苦,在长毛的辖区里他昼伏夜出,不敢去村庄,只要从山上看看那些巨大残破的堡垒就知道这些地方也被长毛控制了,出了长毛的辖区,又要和各种匪徒打交道,有欺诈骗财的、有诱赌诱娼的、有抢劫杀人的,最可怕的是绑架卖猪仔的,直接逮了孤身旅客就送到奴隶船上卖到南洋甚至没听说过的美洲做奴隶。

经过无数死里逃生,这个少年终于到了佛山脚下,他要投的亲戚就在城里。

但渡口人满为患,因为最近长毛匪患极其猖獗,韶州南部沦陷了,佛冈厅也沦陷了,随后惠州府也沦陷了,两广总督在各个渡口等交通要道都设置官差、巡船检查,防备长毛匪徒混入。

很多旅人被堵在渡口外,凶神恶煞的清兵对他们翻包搜身,不时有人被拎出去痛揍。

但少年也发现不少衣着鲜亮的有钱人只要把手和清兵头目手握在一块,袖子里抖一会,就不过人和货全放了,他出身缙绅,有亲戚就在清兵里做过头目,对这套熟悉的很。

急于赶路的他,给了一个清兵小头目一锭小银子,说了自己的各种关係,立刻被他亲自带进渡口,而岸边到处是待检的船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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