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芈氏闻罢,深以为然,点头道:“这番话倒是说得在理。”乃免了魏丑夫殉葬之举。

魏丑夫喜极而泣,忙走到芈氏跟前,扑通跪在地下,“小人谢太后大恩。”

芈氏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微抬了抬手,示意其起身,“你去把王上叫来,我有话说。”魏丑夫应是,急忙转身出去。

不多时,嬴稷大步入内,在芈氏面前行了礼,问道:“母亲找孩儿何事?”

芈氏努力地睁大了眼睛,看了嬴稷良久,“稷儿,母亲自知时日无多,有些话须与你交代。”

嬴稷大惊,“母亲身体健朗,何以无端说这些伤人心的话!”

芈氏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你继位之初,外有列国虎视,内有公子夺权,母亲为了给你铺平道路,造了许多杀孽,平白多了许多亡灵。后来我一度曾后悔杀了那么多人,日夜为此愧疚,心神难宁。可如今,我看到了一个强大的秦国崛起于西方,看到了他雄视于天下,我不悔了。统一是艰难的,战争终是要死人的,但只要我们的心是善良的,是为了天下苍生谋福,也就问心无愧了。你切记住,不管天下是在你手里或后辈子孙之手得到统一,到了那时,定要善待天下苍生,不要再行杀戮了。身为一国之王,为己为谋福,即为苍生谋福也!”

嬴稷隐隐感觉到,这是母亲在交代身后之事,忙跪在她的面前,磕了一个头,道:“孩儿谨记!”果然,芈氏说完这番话后没多久,便气绝身亡。

公元前265年十月,宣太后殁,终年七十五岁,葬于芷阳骊山。

后续 魏子坟前悲泣,萧盛再说太后

公元前265年深秋十月,天空飘着细雨。

这一日,整个咸阳城在这秋雨之中陷入了哀伤,到处都挂着素布,城门内外,灵幡飘动,哀乐不绝。

不多久,一支庞大的送葬队伍,从城内蜿蜒而出,往骊山方向而去,绵延数里,蔚为壮观。

嬴稷扶着棺椁,双目含泪,一脸的悲痛之色,徐徐地随着棺椁的移动机械地往前走。在嬴稷的心里,如果没有母亲,他可能早已死在了燕国的动乱之中,母亲生养了他,也给了他第二次的重生。这之后,又是在母亲的扶持之下,叫他坐稳了王位,从而使秦国称雄于天下。母亲在他心中的地位,即便是惠文王,也无法替代。

这几日来,他几乎日夜守在灵前,并派范雎亲自督办陵墓,要求不惜重金,给母亲修一座恢宏的陵墓。范雎不孚所望,在半月内修筑了一座巨大的地下宫殿,并想到太后一生,指点江山,鲸吞列国,又专门製作了兵马陶俑,为其陪葬。

在嬴稷的后面是朝中的文武大臣,紧随其后的则是自发而来的不计其数的咸阳百姓,他们纷纷怀着悲痛的心情,来给为秦国作出巨大贡献的太后送最后一程。

是日,太后入土之后,已近黄昏,众人纷纷散去,唯魏丑夫一人依然跪在陵墓之前,他默默地给太后倒上一杯酒,洒向黄土,而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饮尽,形容凄切地望着墓碑道:“我本市井小人,得太后器重,始得混迹宫中。这许多年来,你虽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令列国敬畏,然只有我知道,你的心是寂寞的。所谓高处不胜寒,你虽高高在上,威风八面,可有谁知道你内心之空虚呢?唯有小人也!可时至今日,小人不敢隐瞒,起初接近太后之时,小人确想以太后为阶梯,妄想要一步登天,后见太后公私分明,任谁也不得染指大秦之江山,小人便怕了,有段时日甚至不敢接近你。及至后来小人才逐渐明白,太后之狠,太后之毒,全乃一片护犊之心,你生平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的孩儿能够平平安安。此乃天下父母之愿也,小人岂有不能理解的道理?从那时候起,小人才真正决定陪太后走完一生,因为在小人眼里,你喜怒露于色,想哭便哭,想笑便笑,率直而真诚,与如此一个率真的女人在一起,还有什么可忧虑的呢?”

魏丑夫顿一了顿,拿起樽,遥空一对,仿似芈氏便在近前,然后一口饮下,又道:“小人不知你在那边有无知觉,唯愿太后一路走好,保佑大秦江山万年永固!”

暮色四合中,魏丑夫朝着陵墓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起身下山,不多时,便消失在了迷蒙的夜色之中。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

楚国出狂人,芈氏亦然。芈氏之狂并非放浪形骸,诚如魏丑夫所言,她是率直而真诚的,其所做的每件事,都是有的放矢,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芈氏之一生,看似手段狠辣,看似性格多变,实则是后人通过她所做之事,把她想复杂了。其耗尽一生其实只在做一件事,那便是竭尽全力地保护嬴稷,使其不吃亏,不上当,不多走弯路,乃十分寻常的父母之心。也因了如此,她才控制朝政大权,仿如嬴稷成了她手里的傀儡。故后世有人说,芈氏一生把控朝政,淫乱后宫,乃权力心极强之女人,换言之,此女非良家妇女也。

诚然,她并非是个良家妇女。然换个角度看,父母因了关心孩子,小时关注其学业,成人时关注其婚姻,成家时关注其家庭,岂非也是想事事掌握于自己手里?若说如此也算是霸权的话,天下父母,无一为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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