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佐一路祈祷,念佛祖念道祖念满天神灵,大半个时辰,曲曲弯弯的,来到豹房一排排院落最后面的一处。

院子的外面杂草丛生,墙壁上坑坑洼洼的,大门更是破败,都关不严实,这个天气也只是虚虚地掩着,好似这满天的大雨,满天的狂风忘记这里一般,透着独有的静谧之感。

张佐示意两个大力太监退下,自己举着伞费力地推开大门,身子进去后又转身把大门儘量关好,顺着积水瀰漫的青石板路,一步一步地朝正屋挪。

正屋外间,冷冷清清,一张桌椅也没有。正屋后面的院子,三个面色白净的老太监正在膳桌前用晚饭,普普通通的太监服饰,看着比一般太监更瘦一些,眉眼更冷一些。

一个左袖上空荡荡的,一看就是缺了左胳膊。一个动作慢悠悠的,举着勺子,挖一勺子鸡汤送到嘴巴里,好似看不见一般。仔细看,他的两隻眼睛凹陷,居然真的个瞎子。

另一个,胳膊眼睛齐全,但他的椅子不是寻常,比一般的椅子高,厚实,类似轮椅。椅子上屁股底下,光棉花垫子就有一扎高,推测是一个经常坐椅子的人。

他们身边也没有人伺候,细嚼慢咽的,一粒米、一颗青菜也没浪费。自己收拾桌子,自己去隔壁厨房洗刷碗筷……

张佐知道他们在吃饭,他在正殿外头放好油纸伞,也没敢进去,只站在这四处漏风漏雨的走廊下,默默地等候,等候的时候身体的姿势也是恭敬的,即使没有人看见,也不敢有一丝怠慢。

一刻钟后,一个身形欣长,太阳穴高高鼓起的老年太监,飞身而来,身上没有一丝雨气,干干净净,左袖飘着,正是那单臂太监。

张佐一看到他到来,倒头就拜:「干爹,儿子给干爹磕头。」声音亲近,一听就是出自真心。

老年太监掀掀眼皮,声音尖锐且冷:「所来何事?」

张佐听到问话,也没起身,爬到干爹身前抱住干爹大腿,眼泪就出来:「干爹,指挥使闭关二十天了,还没有一点消息……干爹……」

老年太监眉心微皱:「……练武之人闭关二十天,寻常。指挥使五六年没有闭关,这一次,估计,两个月也出不来。」

两个月!!张佐的眼泪流的更凶:「干爹,可不能两个月。你老人家看看这大雨,大明这一次的天灾不寻常,指挥使不在,还情形不定……」他实在是说不出来,用口型做出「皇上」,告诉干爹,皇上担心指挥使。

老年太监一看,果然动容,犹豫片刻,只说:「指挥使闭关之前,御马监送去礼物,指挥使只说,如果需要,帮忙照看一下出洋事宜。」

张佐一听这交代遗言一般的话,身子一软,人就趴在地上,大声地哭:「干爹,干爹,你老人家告诉儿子一个准话,指挥使……指挥使……他是不是?」

老年太监一看他架势,眼里担忧,嘴里嫌弃:「指挥使能有什么事情?估计是猜到自己闭关时间长,以防万一交代一番。大明承天命,老天爷保佑,就是有小灾难,自有大臣们操办救灾事宜,和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对朝政乱伸手……

你明儿把出洋的宫人召集起来,我去看看,出洋不是小事,该办好就办好,你们就是自己懒,什么都指望指挥使……」

老年太监担心起来念叨没完,但是张佐听着干爹的念叨,就感觉一颗心有了主心骨,哭得好像一个小孩子一般。

「干爹,儿子这几天,实在是顾不上出洋宫人的训练,干爹你去看一眼,那就是那帮崽子们的福气。儿子就是愧疚,打扰干爹休养……」

老年太监瞧着他眼泪鼻涕的,对他更嫌弃,真不知道当年怎么收下这么一个干儿子,一哭起来没完没了,跟这瓢泼大雨一般。

这头,张佐收拾好自己的眼泪鼻涕,在风雨里费力地挪动肥胖的身躯,也后悔——当年怎么就没跟干爹学一点功夫,看看他干爹这把年纪身手利索的,一时又想着,将来他一定要收一个功夫好的干儿子养老……

张佐不敢告诉皇上,指挥使要闭关两个月的事儿,更不敢说,指挥使安排御马监去照看出洋宫人的训练。

他在肠肚里转了九曲十八弯,反覆琢磨,回来后只说:「皇上,御马监回话,指挥使修为高深,这次闭关时间会长一些。」

皇上刚刚洗漱沐浴,在池子里游水——大雨下了两天,皇上的老师伴读玩伴们都去参与加固堤坝,疏通路面和沟渠等等,皇上一个人,听到声音,冒出水面,乌溜溜的眼睛就那样看着张佐,看得张佐「扑通」跪下。

「皇上,奴婢不敢欺瞒皇上,皇上,指挥使真没事儿。奴婢的干爹说,指挥使功夫高深,五六年没闭关,此次闭关,好像是练武之人的『身不由己』,短时间不能出关……皇上,奴婢也不懂……」

皇上模糊明白,他的指挥使这次闭关,很可能时间长的,超过指挥使本人的预算。

皇上板着脸出来水池,张佐一颗心回到肚子里,赶紧上前帮着皇上擦身穿衣。皇上穿好亵衣亵裤,又把红石头做的挂坠挂在脖子上,爬到床上也不睡觉,打坐练功——皇上认为,如果他功夫好,就可以帮助徐景珩。

大明的大风大雨持续两天,受灾地区达到大半个大明版图。大明所有官员,老百姓冒雨抗灾,宗室勋贵外戚也都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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