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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多久结束?」

春枝婆婆没想过,自己会和一个玩家这样心平气和的说话,她看着任逸飞的眼神,是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慈爱:「一刻钟。」

「足够了。」

演戏这种事,导演不说卡,戏就不能停。

还有一刻钟的戏,他就还是一刻钟的阿飞。

阿飞这个人,游手好閒,还吃不得苦,好在是个孝子,对长辈也很敬重。

他的灵魂如烈阳一般,白就是白,黑就是黑,不知道什么是『不得已』,不知道什么是『规矩体统』。

「这天黑了太久,总不见白日。」

任逸飞站起来,一边走一边卷着袖子:「婆婆,您瞧这灵堂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佛音莲座压着您,族规礼法压着您,苦得很,我替您掀了吧。」

春枝婆婆愣愣地睁大眼,看着他往棺材去的背影。

布鞋踩在地板上,却有金石撞击、宝剑出鞘的嗡鸣声。

连感觉不对,一直观察他们的『添油』都愣住了,手里的油壶倒了一地香油。

这小子,他是想做什么?

第12章 喜丧(12)

任逸飞走过念经的和尚,走过烧纸的男女,走到棺材前。

棺材前的中年人抬起脸,老实的脸,真挚的哀戚,声音哭到沙哑:「是阿飞啊,你来给你婆婆上柱香吗?」

任逸飞低头看着他:「是啊。」

说着双手撑到棺材盖上,用尽全身力气一推,棺材盖直接滑落,『咣当』一声,砸到了边上的蜡烛和油灯,一团火焰窜起来。火焰里面飞出许多蝇虫,尸臭蔓延。

全场寂静。

就像子夜提前来临。

任逸飞一隻手抓住地上中年人的衣领,咬着牙,揪着怼到棺材里。中年人看到棺材里爬满蛆虫的尸体,大声哭喊起来,双腿拼命蹬。

「七天守灵,和尚诵经,金银房舍大轿高马,风光啊。」

众人大惊,扑上去抱住阿飞的脚:「阿飞你干什么?大不敬啊!」

阿飞像是钉在那里,又似硬挺的青松扎在崖边,几个人扑上来都拉不走。

「可这是给死人办的吗?这是给活人办的!」任逸飞死死压着他,手臂肌肉鼓起,「伯伯你好好看,仔细看,这是叫你亲手勒死的母亲,杀人偿命,何况弒母?」

灵堂正要暴动,任逸飞这话一出,顿时又是一片寂静。

抱着任逸飞的人鬆了手,他们的目光转向中年人,眼中难以置信。

中年人满面羞愧,他不敢与人对视。而中年妇女双手捂脸,瘫倒在地。

事情如何,不必再说。

一个年长者颤抖起来,他拿起拐杖狠狠打下:「畜生啊!」

「喔喔喔——」

一束天光突然照进来,驱散了压在众人头顶的黑暗。

那光诡异地平着照进来,落在掉了盖子的棺材上,也落在一瞬间定格了身体的众人身上。

人群里的玩家呆呆看着突变的世界。

伴随着雄鸡嘹亮的鸣叫,天亮了。

眼前无数影像重迭,春枝婆婆睁大眼,相似记忆上涌。

「这不是第一次。」这不是她第一次参与副本。

差不多的守灵的人,差不多的玩家,差不多的发展。她的人生好似别人编写的戏,重复上演,每次都真情实感,每次都落寞收尾。

除了这一次。

阿飞扑在棺材上的影子,直立挺拔,松柏一般。

「原来已不是少年,而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春枝婆婆已经不去纠结真还是假,只觉得这就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辈。

难道他不知道游戏已经结束了吗?他不知道在叫破她的名字的时候,就已经通关了吗?

春枝婆婆突然想起,当年她是多么喜欢这个眼里有光的小辈?

看到光,就看到了希望。

「哈哈哈哈——」

春枝婆婆的笑声在安静的灵堂炸响,这声音干枯沙哑,像生锈的铁片在拉锯。

她一边笑一边哭,怨气化作红泪。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了!

久到她都怀疑自己就是矫情,是活该,是罪有应得。

可她就是不甘心!

她一辈子辛辛苦苦,一人挑着一个家,最后却因为被男人撕掉一件衣服、偷走一件小衣就该死?

她要一个公道!活着要一个公道,死了还要一个公道!

春枝婆婆跑到灵堂门口。

太阳从层层黑云中衝出来,打碎了,分解成霞光万道,世界沐浴在天光之下。

她在黑暗中徒步行走,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不知道自己算是活着还是死了。但这路,终于到了尽头。

黑暗中压着她的东西在天光下云消雾散,春枝婆婆仰头看向白日青天,眉眼舒展。

「天亮了。」

「你不是npc?!」小美的嘴张得很大,能吞下一颗苹果,「我的妈呀……」

她想起了自己忍饥挨饿的时候,人家捧着豆子粥大快朵颐的样子。

她又想起了自己满眼血丝,看着人家趴小床上睡觉,还有npc盖被子的样子。

小美好似生啃了柠檬,柠檬汁从眼角流下来。

打扫一愣一愣,还没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为什么这个人要掀棺材盖?为什么boss这么激动?为什么游戏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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