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错觉,裴熠觉得阿京在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下意识地向自己看过来。
季先生?
裴熠急着进宫,并没有多问,只是在心里想,这个季先生是什么人。
「侯爷?」司漠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串糖人儿,他举着只剩一半的糖人在裴熠面前晃了晃说:「这不是去皇宫的路,你是太久没回来,忘了?」
裴熠顿了一会儿,说:「恩,确实有些记不清了。」
司漠困惑的站在原地,看着裴熠换了个方向,心说,这回不是走对了么,怎么我一提醒你就又记得了?
裴熠说:「前面就是城门了,这个扔了。」
司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剩下的半个糖人一股脑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是你进宫,我又不进,我不扔。」
裴熠没说话,因为前头有个人正穿着重甲巡城。
「怎么又是关统领?」巡城兵小声嘀咕,「最近宫里有什么事么?」
「没听说啊,我哥就在关统领身边做事,要有事他肯定知道。」
「那真奇怪,这几日总是看见他。」
「可能是有别的任务。」巡城兵小声说:「年节将至,宫里事情多。」
听他这样说,旁边的人才鬆了一口气。
裴熠从越州回来,还未来得及回府便直奔皇宫,却在刚进玄武门就被人拦住。
「巧啊,关大人。」
「不巧,在下特意来此等侯爷。」
错身而过的瞬间裴熠诧异的回过头,犹疑道:「等我?关大人有事?」
关津点头说:「我知道侯爷此行不易,但我还是那句话。」
裴熠坦然一笑道:「我只会舞刀弄枪,这次赈灾全靠曹大人。算不得有功,大人的提醒,本侯感激不尽。」
关津愁眉似乎有所舒展,攘夷旁让了让,道:「皇上正在等侯爷觐见。」说罢便不再多言。
曹旌仍旧没着官服,只作随从打扮,他一眼就看出关津的用意,几番犹豫之下,才在进宫前开口。
「原来侯爷和关统领是旧相识,下官在户部多年,一直听人说关统领是出了名的铁判官。」
「顺德年间,关统领曾是飞虎军前锋。」裴熠说的那般随意,一语便解了曹旌心中的疑惑。
他怔了怔,才说:「原来如此。」
那关津的提醒就不足为奇了,毕竟是旧主之子,曹旌思索着,当然诸如娄廷玉王佑仁之流是不会理解的。
裴熠之所以坦诚,并非全无私心,曹旌对于蔡闫所涉之事查的一清二楚,他甚至为了能确保蔡闫的罪行到底有多少,顺藤摸瓜查到了早就被废的武库上。
要将有问题的兵器运送到将士们手上,不是武库造了兵器就能实现的,这其中要经过多人之手,而经手之人需得保证丝毫不出差错,事实已经证明,当年的确是在精密的布局,从结果来看,他成功了,高叔稚连同那七万将士,都死在了脉岭关。
「过了今日,便不会有人再动杀你的念头,蔡闫已失势,你是新上任的户部尚书,这件事我不过问。」裴熠说:「你该知道的,如今你我都好好的回了谒都,既然回来了,那就好好保重。」
曹旌听他说完,低着头看不出脸色,只说:「是。」
第60章 舍生(七)
天熙帝在宣政殿见了裴熠和曹旌,两人遇袭的事此前天熙帝已经听人禀告。
曹旌身体抱恙,眉宇之间尽显疲态,在一旁除非必要的答话,否则便是听着不开口。
天熙帝问了他一些情况便叫李忠义着人送他出宫。
待曹旌出去了,天熙帝才问:「你可知是被何人袭击?」
裴熠如实回答:「当时臣受了重伤,又逢深夜,他们都蒙着面,并未看清。」
天熙帝沉默着,半晌后勉强说道:「也是,即便没有你说的这些,暗杀定安侯这这样诛九族的事,他们也断不会让你认出来。」
他扶起还跪着回话的裴熠,关心道:「怎么样,你的伤势可好些了吗?」
裴熠不习惯这样的亲近,他顾及这君臣之礼,回道,「臣无碍。」
儘管裴熠说自己无碍,但天熙帝愁色不减分毫,他说:「都是奔着要你命去的,怎会无碍。」
天熙帝没鬆手,裴熠也不便提醒,只由他拽着,「他们哪里是要你的命,分明是衝着朕来的,你放心,就算你不追究,朕也绝不会放任。」
裴熠说:「臣感谢皇上厚爱。」
天熙帝这才稍稍鬆弛,说:「从前你不在谒都,无论是流寇土匪还是万千铁骑你都未尝败绩,你是我大祁的福将,朕总以为你不会有事。」
裴熠说:「臣如今不也没事。」
天熙帝一愣,他想起小时候裴熠经常进宫,那时他总是远远的看着,也很羡慕能和侍卫玩闹捉弄下人的裴熠。
有一回裴熠从御膳房拿了桂花糕,碰巧遇上去听先生讲书的高骞,他见高骞长得白净可爱,便把手里的桂花糕分给了高骞一半,那是天熙帝第一次在宫里被人送吃的。
高骞从小就聪明,从那时起,太后就留意到他,对他的饮食起居格外格外在意,从不允许他有任何一点逾矩,可就只有那一回他伸手接了。这样的事在裴熠的幼时记忆里数不胜数,他转身就忘了,但对高骞而言就只有这一回,后来先太子薨逝,再后来先帝也离世,他坐上了皇位,得知裴熠因身份受制不得不离京他曾私下里求过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