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淮狗一样趴在地上喘,翻着白眼怒视灰三:「累……累活都我干,你……有……没有……人道……精神?!」
灰三垂着眼睛看他:「我又不是人,要什么人道精神。」
左淮:……你好有本领,我服了你。
他身后闪出一个人影,大长腿一伸,就从左淮头上迈了过去。
左淮:「……」
我是食物链底层的吗?!为什么谁都要欺负我?!
程菁面不改色地走到房间里,微微低头:「太太。」
叶楹抿唇「看」他。
接下来的时间,程菁从提包里拿出了薄薄一沓文件。
黄羲泽将自己的房产、财产全留给了她。
叶楹愣住了:「他连公司都卖了?什么时候的事?!」
「老闆知道您不耐烦管理,说是您拿到钱会更高兴。」
程菁回答简短,想了想,还是不忍地安慰一句:「您也别太难过了。老闆他……」
「他说不想让您看到他慢慢死去,希望您一直记得他刚遇到你时的样子。」
叶楹霍然抬头:「这是什么意思?」
「……您还不知道吗?」
程菁有些为难地看着她,最终还是艰难地开了口。
「老闆两年前就确诊了肺癌,但是所幸一直都控制得不错。直到前阵子……突然恶化了。」
「可是他不肯化疗,说是不想让你看到他那副样子。」
程菁觑着叶楹的脸色,慢慢解释:「所以他叫我把所有财产转给您,隻身飞去国外了。」
他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叶楹的脸色越来越青。
肺癌?!他会得肺癌?!
这显然是糊弄现实中的人类们的藉口。可程菁说什么——
「你是说,他从两年前就在计划这一切?!」
两年前,她还没出现,他就已经开始为自己的死亡铺垫了。
叶楹握着那几页纸的手不住发抖,最后在程菁惊疑的眼神中猛地喷出一口黑血。
血溅在雪白的被子上,像是骯脏的污土泼在雪地上。程菁衝出去找医生,灰三一边扶住叶楹,一边冲左淮怒吼:「准备邀仙!」
叶楹只觉得脑子里一阵阵发紧,她瘦削的手指鹰爪似的扣住灰三的手腕,从牙缝里往外断断续续蹦字:「他……早知道……会死,至少……两年……前……就知道……」
「他明知道……会死……还是……去了……」
叶楹瞪着眼睛。哪怕这种距离,她依然看不清,只有个虚渺的轮廓。
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激动,两行眼泪滚落下来。她嘴里全是血沫,咬着牙问他:「你……也……知道……吗?」
你们也知道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只瞒着我一个人吗?!
所以你的出现才会这么及时?!
「我没有。」灰三声线冷静,另一隻手按在她背心,输送气焰:「六奶奶,我以灰家老太爷仙位起誓。」
叶楹的指节发白,本来就蒙着灰翳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她最终还是脱力地瘫到在床上,温热的手指抚上她的双眼。
熟悉的女声响在耳边:「六奶奶,白梵来了。」
叶楹疲惫而顺从地闭上双眼,几乎是瞬间,意识就坠入了黑暗之中。
她在一片黑暗中漂浮,一动也不想动。
但她的思维却不是静止的。
黄羲泽早就知道自己的死期,所以早早的安排好了一切。
他知道去封印魙最终结果就是身死,可他什么都没说。
那他遇到她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知道一切了?
那他为什么还要娶她?
还是说……他的死……
跟她有关?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叶楹就像是溺水一样窒息,喘不上气。
胸口像是被千斤大石重重压着,她想喊,又不知道向谁宣洩。
原来如此,所以他才会表现出犹豫,表现出拖延。
所以,在最后那几天,他才一直问她要不要出去玩,有什么愿望,想去做什么。
那时候她还在心里暗暗嘲笑,鼠狼子突然变成了圣诞老人。
最后一天,他想带她,两个人去游乐园,可她叫了一群人一起。
那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那时候他看向她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呢?是眷恋,不舍,还是不甘?
可后来,她遇到了魙越发猛烈的袭击,他终于还是决定早早去履行自己的宿命。
原来……的确跟她有关。
是她的存在,把他往死亡又推动了一步。
这念头一起,心头就密密匝匝地发疼。叶楹想起他说的话,那是临走前他说的话。
「等你醒了,一切都结束了。」
那个时候,他的语气那么悲伤,可她昏昏欲睡的,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不……说起来,在之前,在更早的时候,这一切就已经初现端倪,展露出蛛丝马迹了。
比如相遇后,他对她要离婚的提议,表现出的无所谓;
比如重逢后,他越发苍白的脸;
比如他一直对她的蓄意引诱视而不见,不肯邀星入命……
比如封印魙的时候,他不许她到场。
而他的诸多话语,在幡然醒悟后重新品读,叶楹终于发现了未曾想过的深意。
「总有一天,你也会忘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