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嘉小姐,」他抓住她的手吻了吻,说,「您是潇洒大度的人,您离开了那个体制,可以和旧的体制不计较。」

「而我,虚荣心使然,我却还时常想回到那个体制里,把我自己的名声先小小地赚回来,然后再大声地嘲弄他们一番,转身离开。」

「我不晓得您是不是愿意做一个看客,又或者一个帮凶,和我一起走出去,嘲弄一下这个自以为是的世界呢?」

罗兰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反问:「难道像是手持长矛要去和风车作战的骑士那样吗?」

白瑞德听到这里,忍不住哈哈大笑。

「如果您想,就可以看见……」

脚步声远去,纽奥良地方督察菲利普·罗比亚尔从棕榈树后走出来。

不巧的是他将这一对青年男女的谈话全部都听在耳中。

作为新郎邀来的嘉宾,此前他一直被邀请在上首就坐,周围环绕着衣香鬓影和觥筹交错。欢快的现场乐队演奏混杂着人们相互交谈的嗡嗡声不绝于耳。

可是,是什么让他开始觉得气闷不已,不得不离开坐席,来到花园里来透气的呢?

对了,是那些查尔斯顿人。

查尔斯顿人在不住口地数落一个叫白瑞德的傢伙,指责他行为不端。他们在多年前把他驱逐出了查尔斯顿,但是现在看见他又人模狗样地攀回了上流社会——可想而知,查尔斯顿人有多么愤怒。

查尔斯顿啊……

已经有二十多年了。

菲利普扬起头,闭上眼,眼前就出现那座海滨小城,沿着山坡而建的成排房屋,向阳开放的三角梅和夹竹桃……刷成纯白的墙壁在多雨的日子里会慢慢地爬上一层青苔,变成浅淡的绿色。

花季少女向自己飞奔过来:「菲利普,菲利普——」

「埃伦——」

菲利普闭着眼,他不忍心让这副幻象从眼前消失。

但是他马上满头冷汗地睁开了眼,因为在他的幻觉之中,花季少女的形象瞬间变成了高贵而严厉的夫人——埃伦的母亲。

「菲利普,既然你品行不端,就得立刻离开查尔斯顿!」

她不通人情地开口。

「……离开,离开埃伦。」她的声音落到他耳中就变成了这样的回音。

他被迫离开他十五岁的表妹埃伦。

埃伦的母亲,索兰格·罗比亚尔,是查尔斯顿出了名的美人,总共结了三次婚,却不能容许他迎娶自己的女儿。

他依从家族,来到纽奥良。

他给埃伦寄回去他身边所有关于他的东西,并且伪造了一件在纽奥良的酒吧打架身亡的「讣告」,发给远在查尔斯顿的亲友。

他其实没有死,他一转身去了西部——只要他在埃伦心里死了,就够了。

埃伦会慢慢忘记他,然后嫁给另一个爱慕她的男人,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渐渐地埃伦会儿孙满膝……而他依旧是孤家寡人。

当他在二十年后回到纽奥良,这里已经没有人能记起他了。

「罗比亚尔,哦,先生,您的这个姓氏可是查尔斯顿的一个望族,您和他们有关係吗?」

菲利普完全不敢打听罗比亚尔家的消息,他生怕听说埃伦现在的幸福美满之后他会心臟碎裂而死。

可是他眼前却总是出现埃伦的影子——是的,在纽奥良地方事务局出现的那位年轻女士,自从她出现,他似乎就再也没有哪一个晚上能睡好的。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梦见埃伦,梦见她抱着自己寄回去的「遗物」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转身答应了另一个人的求婚。

他觉得他没有什么不对的,他被一个体制驱逐,但他让他爱的人还留在这个体制里活得好好的。

甚至他在二十年后转身回来,他也在慢慢地回到这个体制里,被体制所吸纳、融化。

在听出他依旧保留的那一点点南方口音之后,同侪和当地的大人物们开始殷勤巴结,为他介绍朋友,邀他参加典礼。北方人却又不遗余力地拉拢他,许他种种好处,要他向联邦政府效忠。

可是今天,他在百无聊赖之中,离席在花园里散步,却亲耳听见一对男女在谈论「体制」的事。

其中那个男的就是和菲利普当年一样,被驱逐出查尔斯顿的白瑞德。他毫不在乎,甚至大言不惭地为他当年的行径感动自豪。

菲利普默不作声地从棕榈树背后探出头,看见了那位年轻的女士。他的泪水立即盈满眼眶,他仿佛又看见了埃伦年轻时候的模样。

他缩回树后,专心致志地听他们谈话,他下决心要把她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在脑海里。却听见他们谈到不在乎旧体制,脱离了竟然还要嘲笑回来。

菲利普沉默着浮想联翩——如果当年他有这些年轻人的勇气,如果当年埃伦答应和他一起离开……

终于,那两人手挽着手,扬着头回到那个「旧体制」面前去了。

菲利普在花园的大棕榈树下踱步,踱了很久,才令自己完全平静下来。

他回到婚礼现场的时候恰逢那对男女离开,他们并肩而行,男人手里还牵了一个孩子,看起来像是幸福美满的一家人——菲利普不得不承认,这是多么登对的一对,比之前站在圣坛上的新婚夫妇要登对的多。

「哦,罗比亚尔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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