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良久,都毫无动静,却别无他法,只能继续等着。她有些累,却嫌那地下脏,不知堆了些什么,不愿坐下,便靠着树身,略作歇息。又等了半晌,那门忽然开了,走出来一个黑影,她仔细一瞧,是明慧娘。明慧娘又左右望望,这才转身离开,朝来路走去。那门也迅即又关上了。

等明慧娘走远后,梁红玉见左右无人,轻步走到那门前,透过门缝朝里觑望,里头一片漆黑,只有后边隐约散出些灯烛光,却听不到人声。她又朝房顶望了望,并不甚高,左边墙下有一团黑影,她走过去一瞧,是个木桌,恐怕是白天摆货物的,踩着这木桌便可轻易爬上房顶。

她将篮子放下,从篮子里摸出一个布捲儿,里头裹着一把短剑。她取出那剑,插在后腰衣带上,正要爬上那桌子,忽听到开门声。她忙贴墙蹲下身子,见一个身影从门里走出来,瞧着是个妇人,手里端着个盆子,盆里盛满了水。那妇人端着那盆水,朝城墙根走去,是去泼倒污水。梁红玉暗喜,忙疾步赶到门边,轻轻溜了进去。借着后头微弱灯光,她辨出屋中摆着些矮柜,中间一条窄道,通往后边一扇门,门半开着。身后响起泼水声,她忙快步穿过那窄道,轻轻推开那扇门,外头是个天井,一座四合小院,灯光是从北房窗户里透出。

她正要轻步走过去,头顶忽然落下东西,盖向她的头顶,是绳网!她忙要躲开,那网却已将她半身罩住,手臂已经伸展不开⋯⋯

四、隐情

黄瓢子回到家里,见阿菊低着头,坐在厨房门边小凳上择菜。

他轻步走过去,见一把韭菜,只择了一小半,胡乱丢在脚边,不似常日那般,一根根摆得齐整。再看阿菊,双眼直直瞅着墙角,手里捏着一根韭菜,一截一截掐着,得了痴症一般。

他咳了一声,阿菊才醒转过来,回头一瞧,忙站起身:“你去问出什么了?”

“我没寻见陈六,他回家去了。我先回来吃饭,天黑了去他家反倒好寻。”

“吃过饭,我和你一起去。”阿菊重又坐下,抓起韭菜躁躁地择起来。

“孩儿们呢?”

“我嫌他们吵,让他们到外头耍去了。”

黄瓢子没再言语,进到屋里,倒了碗冷茶,一气喝下,而后坐在椅子上,望着阿菊,心里有些发闷。第二次去寻陈六时,他怕阿菊哭嚷,反倒问不出话,便叫阿菊回来煮饭。来回一个多时辰,她竟只择了那几根韭菜。黄瓢子难得生恼,更难得生阿菊的气,今天心里却真有些恼了。

他闷闷坐了一阵,见阿菊总算理好了那把韭菜,抓进厨房舀水去洗。常日里阿菊手脚极轻,难得发出响动,今天厨房里却不时传来摔瓢丢盆的刺耳声响。他听着,越发恼起来。阿菊太牵挂那个弟弟,不像姐姐,倒像娘一般。那个弟弟偏生又做出那等事。黄瓢子对人世并不敢多求,只盼一家人能安稳度日。如今,阿菊一乱,这个家也跟着乱起来,这一向,连两个孩儿都不敢大声出气。再这般下去,这个家不知会落到何等地步。

黄瓢子万般皆能忍,唯独受不得这家被搅乱,他再坐不住,见篮子里有块干饼,便一把抓过,起身向外走去,经过厨房时,也没跟阿菊讲。临出门,一眼瞅见墙边那把刀,那刀是他常日抹泥拌浆用的泥刀,刀刃极钝。他心里一恼,过去抓起那刀,装进背袋里,干嚼着那块饼,气闷闷出了院门。

他只听过陈六住在五丈河三里桥边,便一路赶到那里,向人打问。他肚里闷着气,打问时,人家也不愿理他。连问了几人,才有个老汉冷着脸给他指了指。他来到那座窄破小院前,透过那篱笆矮墙,一眼瞧见陈六吹着口哨,晃着脑袋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端着高耸耸、热腾腾一盆烧肉。虽隔这么远,那肉香仍直飘过来。黄瓢子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心里越发恼恨,从袋里抽出那把泥刀,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推开柴门:“陈六!”

陈六惊了一跳,扭头见是他,慌忙赔出些笑:“黄大哥?”

黄瓢子走到近前,一把攥住他的衣领:“这回你若是再哄我,我先将你的手剁下来,再揪你去官府!”

“黄大哥,你莫焦躁。我才烧了肉,你还没吃饭吧,先坐下来一起吃,我再慢慢跟你讲——”

“吃你个驴囚囊!”黄瓢子一刀将那盆肉剁到了地上,肉块滚得满地,油汤也泼到了他们两人腿脚上。

这是黄瓢子生平头一回说狠话、做狠事,看着地上碎盆油汤和肉块,他顿时无措。一个老汉拄着拐杖从门里探出头来,黄瓢子见老汉只有一条腿,知道是陈六的爹,看那老汉一脸惊怕,他越发气短。但随即想到,你们父子在这里大盆吃肉,却叫我家宅不宁,心头怒又涌起,瞪着陈六喝道:“你若再不说实话,我一把火将你这破房烧了!”

“黄大哥,你千万莫动气。不是我要瞒你,是奋哥不叫我说。”

“他不叫你说?”

“外头不好说话,你先进屋。”

黄瓢子见陈六望望左右邻舍,神色有些紧张,便没再动怒,气恨恨走进了那屋子。屋里极窄,只摆了几件破旧桌椅。陈六爹靠在门边,眼里仍满是惊怕。

陈六进来关上了门:“黄大哥,到里屋说话。”

黄瓢子跟着走进里屋,里面越发昏暗,只有一张大炕、一个破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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