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句相当生涩的问好。
「你好。」
林默沉默了片刻，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东西发了声，他反而没有什么惊讶的情绪，只是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缓缓的点了点头。
然后他注意到，那头颅上那颗孤零零的眼球动了动。
然后第二道声音传出来，这一次仍然生涩，甚至不如之前那句你好那样的清晰。
「你……能听懂？」
林默终于开了口，他自己的声音自己都有点儿认不清了，暗哑而阴沉，像是铁片在刮擦。
他忽然觉得这声音有点儿熟悉，然后才意识到，他眼下的声音与在末日最开始的那几日，冰城天龙国际大厦里看见的那操纵火焰的怪物有几分相似。
那是林默人生中最深刻的几段记忆之一，他永远无法忘记那头怪物的恐怖，哪怕在此刻的他看来，那傢伙已是不足为道的小角色。
因此他有些发寒。
这份寒意不是因为恐惧，是因为此刻的他已一无所有，正像他之前在奉天城中纵横巡弋那样，他固然是想要找某些人，但其实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他熟悉的一切早在那枚飞弹、那架三角战机爆炸的剎那随之湮灭的一无所有了。
他是茫然，是恐惧。
他在末日之前或许还曾经做过当什么英雄的梦，但末日的残酷反而让他清醒起来，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知道什么事儿是自己该做的什么是自己不该做的，就像那一回答牧谷烟的那样，他就应该活在安宁的生活里，有家可回，家里永远有人在等。
但这一夜之间，他在末日之前都多年没有过的家毁了，他纵观整个苍凉的世界，没有一个人是能说话的，除了那片尸山血海，没有一个地方是他敢落脚的。
他强大了，但却觉得自己也一无所有了。
因此他真的寒冷起来。
然后他开了口。
「我，当然听得懂。」
那大脑似乎无法理解林默这句话的那个「当然」，但能看出来，它在短暂的生涩之后，正在飞快的熟悉起对话来。
「我，第一次，说……话。」
林默微微振动羽翼，沉默不语。
「我，比较习惯……信，息……」那大脑外，那颗眼球有些急促的动了动，很显然，它没有找到充分的、能表达自己意思的话，「神……经？维……」
林默忍不住开口道：「你想要我的基因？」
「基因？」
那颗脑袋很明显的流露出愣的语气，但很快便认知到这个名词所代表的意义，道。
「我并不想要你的基因，我在之前，之前遇到过一个与你类似的生物。」
林默默然不语，不想告诉对方那个曾经遇到的傢伙就是曾经的他。
「而且，我不想，不想……杀你。」
林默清楚了，这傢伙真的像是对方自己说的那样，应该是真的第一次与人交谈，或者说，是第一次交谈运用语言这种东西，之前这头极端变异体虽然没有具体的表达出来，但林默也能猜出来，之前这生物交流运用的大概是在神经信息层面的、更有效、也更方便的交流方式。
但……什么东西能和这头猩红藤蔓曾经交流过？
林默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那你有什么目的？」
「我要……核心？骸骨？那东西？」
好吧，这傢伙根本找不出来形容词。
林默却清楚了对方的目的：「圣骸。」
「圣骸。」猩红藤蔓低低的念了一遍这个词。
而林默终于清楚了，为什么猩红藤蔓从一开始的目的性就这样明确，一路直奔奉天。
但……这些该死的傢伙都是怎么知道圣骸在奉天的？！
他微微有些愤怒，如果在平常，他必会能意识到这是一个相当关键性的机会，但现在，他只有些微微的愤怒起来，一切和眼下的奉天的末日般景象有关的东西或生物，都能激起他的愤怒。
但在那猩红藤蔓看来，林默此时此刻的状态却是另外的含义。
它「开口」道。
「我不想杀你，不想与你开战。
「我不想夺你的……基因源。」
这三个不想让林默冷静了一分，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已经成为变异体之城的奉天。
基因源……么？
林默吸了口气，道：「你……为什么……不想和我开战？」
其实林默自己心里清楚，对方说不想杀他便不杀他，其实是事实，哪怕是现在的林默，面对这样的一头堪称深不可测的极端变异体，他从心底里忌惮。
核弹都炸不死的真正怪物，他那什么斗得过？
那大脑外层的那颗眼睛微微转了转，这庞大的生物似乎是在斟酌字句，选择最合理的那个名词。
林默等了十多秒钟，才等到那个答案。
一个让他意料之外的……答案。
「我想……与你……合作。
「是的，合作。」
第一百九十三章 优生者
第一百九十三章 优生者
天边的极近头，朝阳已经跃出了地平线，万丈的光芒从那个方向横扫过来，将惨澹一片的世界映照的金碧辉煌一片。
也将林默眼前的这头庞大的极端变异体映照的微微明亮起来。
这庞大的猩红藤蔓仍然是半悬浮在半空中的状态，在它之上，天空中，仍然是密集的血泡翻滚汇聚而成的庞大血云。